第1章 山脚草庐与金纹秧苗

山风裹挟着清晨特有的清冽水汽,吹拂过青牛峰山脚下一方小小的灵田。几垄规整的田畦里,新插下的“云纹稻”秧苗怯生生地舒展着嫩叶,叶尖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在初升的晨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田埂边,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水声淙淙,带着山林深处的凉意。

紧挨着灵田,一座简陋得近乎潦草的草庐歪歪斜斜地杵在那儿。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和宽大的不知名树叶,墙壁则是用粗细不一的树干、竹子胡乱捆扎而成,缝隙里填满了泥巴和苔藓。草庐门口挂着一串用山间野果晒成的干瘪“风铃”,偶尔被风吹动,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草庐的主人,林牧,正坐在门口一块被磨得光滑的青石上。他挽着裤腿,赤着双脚,裤子上沾着新鲜的泥点,手里熟练地翻弄着一排串在细竹签上的银色小鱼。旁边燃着一小堆篝火,青烟袅袅,带着松脂和鱼腥混合的独特气味。火光映着他年轻却没什么“仙气”的脸,眉眼间是种万事不挂心的懒散。

“啧,又涨价了……”他一边翻着鱼,一边对着空气嘟囔,仿佛在跟谁抱怨,“这‘月华米’去年还是一块下品灵石十斤,今年就敢要一块五了?抢钱呢这是?那些炼丹炼器的内门老爷们,手指头缝里漏点渣渣都比这值钱,偏偏盯着我们这些刨土的外门弟子使劲薅……”他摇摇头,小心地将一条烤得微焦、香气四溢的小鱼取下,吹了吹气,美滋滋地咬了一口,鲜美的滋味在舌尖炸开,瞬间冲淡了对灵米价格的怨念。“嗯…还是咱自己钓的‘银梭鱼’实在,不要钱,管够!”

他满足地眯起眼,目光投向远处。青牛峰高耸入云,半山腰以上常年云雾缭绕,灵气氤氲,隐约可见琼楼玉宇的飞檐斗拱,那里是青岚宗内门弟子和长老们的居所与修炼之地。一道道或凌厉、或飘逸的剑光时不时刺破云雾,拖曳着长长的光尾,划破清晨的宁静,向着更高的主峰方向飞去,那是内门弟子们赶赴早课或是执行宗门任务。间或有一两声清越的鹤唳从云雾深处传来,带着超凡脱俗的空灵。

山脚下这片小小的灵田,与那云端之上的仙家气象,仿佛隔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林牧对此毫无波澜,甚至觉得那飞来飞去的身影有点累得慌。他嚼着鱼肉,含糊地想着今天的安排:上午得去灵田里转转,看看新插的秧苗有没有被昨晚的露水压坏;下午嘛……溪水下游那个深潭,昨天好像看到有大家伙翻了个水花,值得再去蹲守一下。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刺耳的破空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刻意彰显的锐利气势。

林牧眼皮都没抬,专心对付着手里最后一条小鱼尾巴。

剑光落地,光芒敛去,露出一个身着青岚宗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男子。他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眼神扫过林牧和他那破草庐、篝火、烤鱼时,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鄙夷,仿佛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他腰间悬着的佩剑剑鞘上镶嵌着几颗细小的灵石,流光溢彩,与林牧脚上沾的泥巴形成鲜明对比。

“哼,林牧?”内门弟子开口,声音里透着居高临下的审视,“都这个时辰了,不去灵田侍弄灵植,倒有闲情在这里烤鱼?你这份例田的收成,怕是不够你交下个月的供奉吧?”

林牧终于慢吞吞地抬起头,把鱼骨头丢进火堆里,溅起几点火星。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笑容里没什么温度:“原来是赵师兄啊,早。我这不正吃着早饭,补充力气嘛。吃饱了才好干活,您说是不是?”他拍了拍沾着草屑的屁股站起来,指了指旁边的灵田,“喏,秧苗都插好了,精神着呢。”

赵师兄的目光扫过那几垄刚插下、显得有些稀疏的秧苗,鼻子里发出一声更重的冷哼:“就这点出息!整日里不是种你那点破稻子,就是守着水边钓鱼摸虾,胸无大志!宗门赐予灵田,是让你勤加修炼,早日突破,为宗门效力!不是让你在此虚度光阴,当个泥腿子的!”他顿了顿,语气里的讥诮更浓,“瞧瞧你这副尊容,这破草棚子……依我看,趁早收拾包袱下山,找个凡俗人家嫁了,相夫教子,也比在这仙门里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强!”

这话说得刻薄至极。若是寻常外门弟子,此刻怕是早已面红耳赤,羞愤难当。

林牧脸上的笑容却连弧度都没变一下,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语气真诚得让人想打他:“赵师兄教训的是。不过嘛,人各有志。我觉得这山脚挺好,灵气嘛…稀薄是稀薄了点,但胜在清净。内门是好,可天天不是打坐就是比试,多累啊。我这人天生懒骨头,就喜欢跟泥巴和水打交道,轻松自在。”他指了指赵师兄脚下,“您踩着我刚平整好的田埂了,劳驾抬抬脚?”

赵师兄被他这副滚刀肉般的惫懒模样噎得脸色一青,拳头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盯着林牧看了几秒,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对方那身粗布衣裳和沾泥的赤脚,最终化为一声充满不屑的嗤笑:“烂泥扶不上墙!你好自为之!待到来年考评,我看你这块灵田的产出若还是垫底,就等着被宗门扫地出门吧!”

说罢,他再不愿多看林牧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剑光再次腾起,带着一股愤懑和鄙夷的劲风,呼啸着冲上半山腰的云雾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草庐前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溪水声和篝火里木柴燃烧的噼啪轻响。

林牧脸上的笑容这才慢慢淡去,他掏了掏耳朵,仿佛要把刚才那番聒噪掏出去,低声咕哝了一句:“嘁,管得真宽…你卷你的,我躺我的,碍着你飞升了?”他弯腰拿起靠在草庐墙角的锄头,扛在肩上,准备开始一天的“正经工作”——伺候他那几亩宝贝秧苗。

他扛着锄头,慢悠悠地踱到自己的灵田边。清晨的露水在秧苗嫩叶上滚动,折射着阳光,显得生机勃勃。林牧蹲下身,伸出手指,动作近乎是漫不经心地拂过一株秧苗的叶片。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离开叶片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的生命脉动感,像一丝微弱的电流,顺着他的指尖流窜了一下。

“嗯?”林牧的动作顿住了。

他疑惑地收回手,凑近那株秧苗仔细端详。乍一看,这株云纹稻和旁边的并无太大区别,叶片青翠,脉络清晰。但他刚才指尖感受到的那一丝不同寻常的、带着点…“雀跃”的生命力,绝非错觉。

他索性放下锄头,盘腿在田埂上坐了下来,屏息凝神,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株秧苗上。这一次,他没有直接触碰,只是安静地看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溪水潺潺,山风吹拂,远处内门方向的喧嚣彻底被隔绝。林牧的耐心出奇的好,如同一个最老练的猎人,静静地守候着猎物露出破绽。

一刻钟过去了。

就在林牧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出错时,那株秧苗靠近根部的一片叶子的边缘,极其细微地卷曲了一下。紧接着,那卷曲的边缘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浮现出一丝极淡、极细的金色纹路!这纹路不同于云纹稻固有的青色云纹,它更纤细,带着一种内敛的、金属般的质感,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林牧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再次拂过那片叶子边缘。这一次,指尖传来的不再是微弱的电流,而是一种温和的、如同春日暖阳般的“回应”感,带着一丝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热度”。

“嘶……”林牧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缩回手,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株看似普通的秧苗。心脏在胸腔里不争气地擂鼓般跳动起来。

活了二十多年(包括上辈子),种地也种了快一年,云纹稻的秧苗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青色云纹是它的标志,从发芽到抽穗,从未改变!

可现在,他田里这一株,叶子上竟然冒出了…金色的纹路?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那触感,那奇异的生命力反馈,绝非寻常!

这玩意儿…变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