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楚王带着琼芳和丽芸去了朱雀楼。才一迈上二楼的台阶,楚王就有点触景伤情。当初就在这个大殿上,宁安在潘守坤的逼迫下,投袂而起,纵身一跃而下。雨打花落,乱红飘飞,血染当场。
静川眼尖,本来还和少卿、吉王在一旁说话,见到楚王走上来,竟几步跨上前:“六哥!”
这一声“六哥”,唤醒了低迷之中的楚王。“静川……”楚王哑声喊道。
静川像只迷途的小鹿,奔进楚王温暖的怀抱。“六哥……四年不见,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六哥也想你……”
少卿脸上洋溢着准新郎的幸福和久别重逢的喜悦,也和吉王快步走上来。瞧着静川在楚王怀中哭泣的样子,少卿眼眶也润润的。少卿将静川薅出来,一脸宠溺道:“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的,可不要让人笑话了!”
“那人家就是高兴嘛!”静川撅起樱桃小嘴。少卿捏了捏静川的鼻子。
“静川可算是等到另一个心上人了!”吉王打趣道。
“王爷!”少卿用力地一拍楚王的肩膀,“又见面了!一路上可顺利?”
楚王见到了飞雪的亲人,激动地热泪盈眶。“还好,还好,一切顺利……”
“知道你要回来,静川今个一早就去宫门口等着了,等了半天也没见你的身影,急得直掉眼泪呢!”
“从小她就爱哭鼻子,动不动就哭给你看,以后你可得忍着点啦!”楚王半开玩笑道,还不忘送上祝福:“哦,恭喜恭喜!”
少卿和静川彼此交换了一个深情依依的眼神。
琼芳带着祝福的笑意凝视着他俩。静川这才注意到楚王身侧的琼芳,一身华贵的王妃服制衬得她端庄娴静,气质清雅。
“琼芳……”静川拉起她的手,“你好吗?”
“我很好……”被她这么一问,即便日子过得憋屈,琼芳也还是维持表面的风度。“公主和荣驸马真是天生一对,如今修成正果,琼芳在此先道一声恭喜了!”
“多谢!”静川和少卿异口同声道。
琼芳见静川多多少少地还有点尴尬,毕竟当年曾一度闹翻。琼芳扬了扬手腕上静川送她的镯子,静川从脖子里取出琼芳送她的玉佩。姐妹俩再也抑制不住,紧紧地抱着彼此。
丽芸眼热,这样好的姐妹情意,她也曾拥有过。她不禁四下观望,静待飞雪的到来。宫女们都忙着上宴布菜,在大殿中来回穿梭。与她一样,在众位家眷中来回逡巡的还有楚王,即便他明知道,以飞雪这种身份是不会混在赴宴的女眷中的。他有点紧张,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皇上驾到!”随着林升的一声高喊,所有人立即下跪高呼万岁。
两名守门太监躬身开门,皇上和飞雪一道走出,接受众人朝拜。
“今日是为两位小弟接风洗尘,乃是家宴,诸位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皇上恩典!”众人起身。
楚王一抬眼,便逮到了飞雪脉脉含情的眼睛。她仿佛出自云端,一袭盛装缥缈而来,落于金光四溢的大殿上,远而望之,灿若太阳升朝霞,飘然有洛水宓妃之姿。四年凄清无光的苦等,四年入骨相思的渴盼,只在那遥遥一见里深情凝睇中,安然而解。他头戴峨冠黄带,身穿织金蟒袍,若玉树临风于廊下,似孤松独立于山巅。那熟稔的气韵晃摇在心间,她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幕重遇实实地落于琼芳的一双醋眼之中,而丽芸一对清眸热切地追着楚王的目光转投向飞雪。
“大家不必拘礼,快入座吧!”皇上两下一招手,吉王一家、静川和少卿、琼芳和丽芸分坐在长桌两旁,楚王也心不在焉地随后坐下。皇上笑眼挑了挑飞雪,示意她坐于身侧。
楚王斜对着飞雪坐定,这才恍若无人地偷看了她一眼。她仪然入座,气若幽兰。蛾眉淡扫,宛若芙蓉出清水;铅华弗御,譬如桃花含春露。
琼芳看着飞雪那张美艳无方的脸,她的容貌一如当年,回想昔年初见她的情景,尔来已六年矣。飞雪和丽芸眼光交汇,给了彼此一个诚挚的微笑。
“六弟七弟,一别四载,两位小弟日子过得可还顺意?”
“回皇上,臣弟好得很!”吉王随声答道。楚王有一瞬的恍惚:“还好……”皇上又问道:“这几年封地可还太平?”
“皇上洪福齐天,托皇上的福,一切安好!”楚王及时应对,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朝飞雪的方向看去。他害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那就好!朕的江山稳固,两位小弟也是功不可没呀!”
“皇上言重了!身为一地封王,能保一地太平,这是臣弟应当应分的责任,臣弟不敢居功!”楚王极尽谦卑。
“好,居功不自傲,不愧是父皇的好儿子,朕的好兄弟!”皇上举杯邀两位王爷同饮,“朕敬你们一杯!”
楚王和吉王立马起身回敬。
“快坐!”皇上用手指了指他们。皇上夹了一口菜,大家才敢动筷。
琼芳急着与楚王扮演恩爱夫妻的模样,将动筷的第一口菜夹给了楚王。
飞雪则是目不转睛地看向楚王,余光时而也落及琼芳和丽芸身上。如花美眷,美人在怀,又天高皇帝远,这几年他的日子一定悠闲而逍遥。
“二哥,席间不谈国事!”静川撒娇,“六哥和七哥难得进京一趟,你还问个没完没了……”
少卿深觉不妥当,连忙拉扯静川。
“好好好,是朕的不是!今日的主角是你和少卿,来来来,朕提议,咱们共同举杯,祝贺两位新人喜结良缘!”
静川和少卿站起身来一道举杯,回敬大家的盛情。
宫女上前为静川满上了酒。“六哥七哥,这杯酒是小妹敬你们的!我很感激你们一路风尘,不远千里而来,参加我和少卿的婚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了!”静川头一仰,干了一杯。
楚王和吉王也干了。“你是我们最疼爱的小妹,你大喜的日子,别说千里,就是万里,六哥也一定到场!”静川含泪而笑。
“成亲之后,你们俩可得加把劲啊,早日给朕添个小外甥才是啊!”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这个,静川一脸娇羞,“二哥你真是……”
“朕又说错话了,自罚一杯!”今晚皇上的心情也是好到极致。
皇上注意到楚王身旁的一妻一妾,玩笑道:“六弟,你也是,这妻贤妾美,左拥右抱的,可得好好地为皇家开枝散叶啊!这方面,咱们俩可就比不上七弟了!七弟府上一定是美女如云,这三儿六女的福气,可是要把我们馋坏了!”
楚王飞快地扫了一眼飞雪,转而低眉赧笑。飞雪心头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猛地刺了一下,有些生疼,竟自顾自地斟酒,多饮了两杯。
吉王红着脸:“皇兄真是,今日座上女眷最多,可否为臣弟留个脸面哪!”
“这怕什么,女眷大都是你的嫂子,关怀你这小弟也是理所应当的呀!”
大家都笑了。
皇上瞧了一眼身旁的飞雪。“你今晚怎么这么安静啊,一句话都没有。”
飞雪收敛了目光,抬眼望着皇上。“臣妾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已醺然薄醉了。”
“这倒是,你平常不怎么喝酒的。”皇上抬起了她的下巴,她双颊微红,似漫山樱珠。“你看看你,脸都红了呢……”
这不经意间的亲昵,让楚王如坐针毡,手指几乎要嵌进桌木里了。琼芳在一旁有点幸灾乐祸,这刺骨的痛,让他清醒清醒也好,免得成日里做着美梦。静川和少卿互相无奈地看了一眼。
飞雪巧妙一躲,假装醉意朦胧:“今日少卿和公主月圆花好,臣妾高兴万分,谨以此酒拜谢皇上恩德!”飞雪举起了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好!今日朕与颜妃同喜,但愿这份喜气也伴随着朕与你,同享这月圆花好!”皇上也干了。
“啧啧啧!”吉王摇头晃脑地,“要说神仙眷侣,还得是皇兄和颜妃娘娘啊!”
“借你吉言!”皇上赞许他的好话,又转头轻声细语地对飞雪道:“良辰美景,不忍辜负!咱们回去也得努努力,争取迎头赶上七弟……”
飞雪呆住了,接不上话了。楚王眸角莹润,那颗悬之又悬的心顷刻间被蹂躏得疮痍满目,寸寸滴血。琼芳嘴角一撇,等着看飞雪血淋淋的惨状。
“皇上!”琼芳兀自站了起来,端起了酒杯,“妾身与颜妃娘娘乃是故交,多年不见,甚为想念。今日借此美酒,奉于娘娘,祝愿娘娘青春永驻,与皇上合好百年。”楚王听着这违心的奉承话,心里极其不爽。飞雪略有尴尬,碍于情面,还是接了她的酒。“楚王妃浓情之至,本宫感激不尽……”
“娘娘倾国之容,叫人难以忘却。妾身虽远在千里之外,对娘娘也是颇为挂念,总记得当年与娘娘在宫外相处的那些日子……”这话分明就是替楚王说的,飞雪岂能不知。
“本宫一切无恙,有劳楚王妃记挂了。”
琼芳送上一副让人辨不清敌友的笑脸,便坐下了。楚王当即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琼芳眼睛一扫,瞬时忽略,装腔作势地又去夹菜。丽芸作为侧王妃在这种场合下是不能开口讲话的,但她懂得飞雪的窘迫,紧接着便给了飞雪一个坚定有力的微笑。飞雪缓缓松了一口气。
“楚王妃这话不错,美人就是美人,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是美的,的确是令人过目不忘。”皇上说这话的时候,笑眼一直对着飞雪,倒让飞雪浑身不自在了。
“真受不了!你们男人在一起,除了会讨论美女,还会不会干点别的?别光顾着说话了,大家吃菜呀,再不吃,菜都要凉了!”静川来救场。
“这黄毛丫头真是!”吉王还是拿她当孩子。
静川瞪了吉王一眼。“六哥,吃菜!”静川特意夹了一块放进楚王面前的盘子中。楚王脸色难看,却也不得不压住心中的怨气和怒气。
“来,尝尝宫里的菜品,你们俩呀好几年没吃到了吧?”皇上会心一笑。
“是呀,就是因为吃不到,所以才倍加想念。”楚王意味深长地一语双关,飞雪眼中藏泪,极力忍着不让泪流下来。
“臣弟多谢皇兄的盛情款待,让臣弟一偿夙愿。”楚王借着言谢的机会,目光深深地投向了飞雪。飞雪也以深情回应他。
“都是自家兄弟,干嘛还谢来谢去的,快吃吧!”
一桌子美味珍馐,楚王愣是没吃出什么滋味来。晚宴散去,楚王便把自己关在了含情殿。他只穿着飞雪给他做的那件单薄的寝衣,赤着脚,斜倚在床栏边,独自吹着《乌夜啼》。
离人心上秋,风雨摧残骸。一点寒鸦色,似是故人来。
昔年相思苦,今朝依旧在。山河冷日月,久盼成空待。
宴会上琼芳的每一句话,每一次皇上看向飞雪的眼神,都像在他的伤口上无尽地撒盐,那种痛楚,无以言说。这萧然的大殿,人去楼空,佳人已逝,死寂的空气仿佛要把他吞噬了一般。
飞雪默默跟着皇上回了落颜轩。
“我让月引端点参汤来,皇上也好醒醒酒。”
“不用,朕没喝多,你坐下。”皇上握着她的手,温柔地说:“陪朕说说话。”
“是!”
“你今晚有点反常……人在心不在的感觉……”
飞雪心慌了。“今日酒宴上全都是故人,臣妾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有些感慨而已。”
“的确,你和楚王妃、侧王妃,甚至是和楚王,都渊源甚深……”皇上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朕今日看到满桌女眷个个都是美人,可她们到了你跟前,便不够瞧了,老天还是很眷顾朕的,把最好的留给了朕……”
飞雪若有所失,靠在皇上肩头。这一夜,皇上给的宠爱那样浓烈,她却只能含泪吞下避子药丸。这许多年,他竟不曾将她的心焐热。飞雪心头是有愧疚的,在他面前伪装、掩藏,甚至还有欺骗。她和楚王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在看到自己最爱的人娶了别的女子之后,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愿接受皇上……夜,如斯漫长……
早上,宋祺进来探望楚王,发现楚王抱着双膝呆坐了一夜。
“王爷?您,您一夜未睡?”
“我睡不着……”楚王这才觉得自己腿也麻了,腰也快断了。
“昨夜宫中宴饮,王爷可曾见着颜姑娘?”
“见着了……”
宋祺也替他高兴。“可曾说上话?”
“那种场合,皇上也在,想要说上话,哪有那么容易啊!”楚王叹了口气。
“那只好再找机会了。倘若能有私下见面的机会,王爷可要把您的计划告诉她?”
“看情形吧。”楚王想起昨夜琼芳的一反常态,心里就堵得慌。“宋祺,王妃起床了没有?”
“王妃早就起来了,我看她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出去了。”
“等她回来,让她来我书房一趟。”
宋祺点点头。
琼芳一早去了公主府,门房告诉她,大婚在即,公主搬到宫中居住,从宫中出嫁。琼芳求见无果,正打算离开,却不想碰上了少卿。
“琼芳,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来看公主的,真不凑巧,公主不在这。”
少卿见她的侍女紫竹拿着好大的一个礼盒,以为她是来送礼物的。“这是给静川的吧,如果是,我帮你带进宫去交给她。”
“是啊,如今见了你,送给你也是一样的!”紫竹将礼盒交给少卿。
“谢谢你,琼芳。看你容光焕发,想来这些年你过得一定很幸福……”
“我还好……你和公主就要大婚了,也希望你们俩能够婚姻美满。”再见少卿之时,琼芳心中坦坦荡荡,再无一点波澜。
少卿笑着点点头。
“你这是要进宫去吗?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我有四年没见公主了,昨个席间人多,有好多话也不方便讲……”
“好,那咱们走吧。”少卿并未多想。
反倒是琼芳,她想单独找飞雪算总账,又怕正式请安拜见弄得人尽皆知,只好借着给静川送礼物的契机进宫了。
进宫之后,琼芳并没有去找静川,反而在宫女的指引下,找到了落颜轩。当月引来报说楚王妃求见时,飞雪也感到奇怪,就让月引请她进来,并沏上了香茶。
“琼芳……好久不见了!你来找我,是有事吗?”飞雪不明她的来意,却也知道她来者不善。
“我是楚王正妃,虽然我们是旧识,但你也不应该直呼我的名字……”
飞雪咬了咬唇:“不知王妃求见,有何指教?”她故意略掉了那个“楚”字。
“指教不敢当,您可是皇上的爱宠啊,谁活得不耐烦了,敢指教您?”
“你我之间,用不着如此,有什么话,开门见山吧!”飞雪受不了她的阴阳气。
“哼,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来跟你见一面。算起来,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跟你也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你这张脸,你这个人,我看了就讨厌。进京以后,除了我爹,我最想见的人反而是你,就是想找你聊一聊。怎么样,昨晚见了你的心上人,心情很不错吧?”
“我和王爷之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不要乱讲,当心给别人带来无妄之灾!”飞雪所说的别人,当然是指楚王。
“你要真的担心他有无妄之灾,就不要明着暗着地勾引他!”
“我没有……”
“你别不承认了!昨晚你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别以为我没看见!王爷虽然不敢明视,却也有意无意地在你身上停留。你已得配天子,何以还要那么贪心,得陇而望蜀,妄想一马配双鞍!你还真是色胆包天啊,身子给了皇上,心给了王爷……你这含情如水的目光要是被皇上发现给错了人,你死不要紧,不要拉上我们!我们还想多活几年呢!”
飞雪有点心虚,她的警告是对的。
“我周琼芳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上你和荣少卿兄妹两个,真是我的不幸!你们俩,一个毁了我的前半生,一个毁了我的后半生,我这辈子就栽在你们兄妹手里了……”
飞雪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什么前半生后半生,我听不懂……”
“你少装蒜了!当初我和少卿在一起,不是你横插一脚吗?你弄得他心猿意马,与我离心,这才让静川后来居上,有机可乘。我与少卿定亲,也是她从中破坏,你们联合起来把少卿从我手中抢走了……我的前半生就这样被你们给毁了!”
“这不是我们毁的,是你自己!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何苦要把罪责推在别人身上!”琼芳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那我的后半生呢?”
“你的后半生与我何干?”飞雪不懂她的意思。
“你不用撇得干干净净!我揭发你们攀龙附凤的丑事,皇上又替你们出气,把我嫁给楚王,让我如同流放一般,从此远离京城,再也不是你们的威胁!不是你们毁了我的后半生吗?”
“让你嫁给王爷,我当初也是反对的。楚王妃新丧,王爷并无娶妻之意,更何况你们性格不合,硬绑在一起,根本毫无意义!可是皇上有他的决断,我也无法阻拦!”
“你当然反对了,你嫁不成楚王,当然也不希望别的女人嫁给他!可怜我堂堂将门之女,竟沦落到给一个偏远封地的王爷做续弦之妻,而你这卑贱之躯,利用美色,把王爷和皇上迷的神魂颠倒,跃上枝头变成了凤凰!”她愤愤道出,发泄完的那一刻,她也觉得心中畅快了很多,进而语气缓和了不少。“不过……我倒要谢谢你们,也正是这样,我才找到了一生挚爱……”
飞雪愣住了。“你是说……你爱上了王爷?”
“我不像你那么无耻,我爱上的是自己的丈夫,有什么奇怪?”
楚王就是这么有魅力,有女人缘。无论何时何地,总有女人甘心环绕在他身边。那一瞬间,飞雪真的充满了嫉妒。
“我也曾经以为自己忘不了少卿,以为自己不会再爱……明知道他心里没有我,明知道爱上他不会有好下场,可我还是不可救药地陷进去了……”
“既然你找到了归宿,就该好好珍惜,和他好好过日子……”
“我也想啊,奈何他爱的人是你啊……这四年,你人虽然在宫里,可你却扎根在他心里,你的影子也阴魂不散,时时刻刻跟着我们!你知不知道,这一路迁往封地,他前后六次吐血,每一次都凶险万分,每一次都在生死边缘徘徊。刚到楚地的那年,我记得是个除夕,他不顾太医的嘱咐,喝了好多酒。他这个病,是沾不得酒的。可是他思念你,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只能用酒来麻痹,连命都不要了……那一次,我们差点就失去他了,你知道吗?”
那个除夕,飞雪仍然记得,那是她唯一一次主动迎合皇上的爱意。他在鬼门关口生死一线,她却与别的男人两情欢好……她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
琼芳看着她惊怔的模样,想起这些年自己毫无保留地付出感情,却难以换来楚王的一丝回报,心还是很痛很痛的。“经过那一次之后,王爷的身体就急转直下,不得不靠着每日三餐汤药来续命,我们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里……我和丽芸就是这样悉心照顾着他,要不然,你以为你还能见到王爷站在你面前吗?这些……你怎么会知道?你是个衣食无愁、雍容华贵、养尊处优的深宫宠妃!满头的珠光宝气,满身的锦罗玉衣,住的是玉楼金殿,吃的是佳肴美馔,出则前呼后拥,入则有人伺候,你还在乎他的生死吗?当他命悬一线时,你在哪里?当他声声唤你名字地时候,你在哪里?当他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请问你又在哪里?”
听着琼芳连珠炮的数落,飞雪痛彻心扉,却也不敢轻易表露自己的内心。“我是皇上的妃子,自然是在皇上的身边。”
“是啊!你正躺在别的男人怀里,和别的男人云朝雨暮……”琼芳一句话就把飞雪死死地打入了地狱之中。飞雪心如刀割,这是不争的事实。琼芳以胜利者的姿态围着飞雪打量了一圈。“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好,除了有个漂亮的脸蛋,会点勾人的媚术,你还有什么令王爷念念不忘的?你给他做的寝衣,他天天穿在身上;你和他共有的那枚结发香包,他恨不能天天握在手里!还有更痴情的,你想听吗?”
飞雪不知她要讲什么,只是本能地泪眼相向。
“你都是皇上的妃子了,身子早就给过别人百回了,他竟然还傻傻地为你守身?!”“守身”二字,才真是戳到飞雪心中最痛处!“守身是什么意思你懂吗?就是成亲四年来,不管我怎么哀求,不管我如何对他好,他从来都不碰我!我至今仍是处子之身,我和丽芸就这样守了四年的活寡,你懂吗!”琼芳大声吼出来,愤恨地推了飞雪一把,飞雪整个身子打了个趔趄。
飞雪被琼芳的话震惊了,也呆住了。耳畔回荡着楚王曾经的誓言:今夜,在这个房间里,我向你发誓,以后我绝不会沾染任何女子……飞雪泪如雨幕,她没想到楚王一直坚守着这个誓言!
“收起你的眼泪吧!你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留着给皇上看吧!你这脏污的身子配得上王爷的一片深情吗?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在这哭!如果你真是为了他好,就该让他断了对你的那点念头,过一个正常男人该过的生活,不要让其他无辜的人成为你们这见不得光的恋情的殉葬品!”
琼芳的咄咄逼人之语,让飞雪如五雷轰顶。琼芳目的达到了,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冷笑。“颜妃娘娘,告辞了!”
琼芳一走,飞雪就崩溃了。她瘫坐在椅子上,柔肠寸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