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移栽的桔梗还没咱们地里长得好，别看黑山中药产业园的名气叫得那么高，迟早栽咱们前头，”崔小龙和李建设参观了黑山基地后回到办公室闲唠，崔小龙说：“前期投资一个多亿，就种点儿药材，几辈子才能回本啊！”
李建设不敢苟同崔小龙的意见：“崔总，人家这叫产业化。等加工厂、销售中心、研发中心啥的一条龙建成投产了，谁还指着种植这一块儿赚钱啊。”
彭吉半开玩笑地说：“啥叫栽咱们前头？崔总儿，你这是不打算跟马总混了啊？”
崔小龙在办公室的空地上边遛跶边说：“狗屁，马云腾在这儿我也这么说，就红花地赔成那个鸟样，还想发展壮大，做梦。”
何勇看着酒气熏天的崔小龙说：“崔总，你还回县里不？再不走晚饭那一顿儿可就接上啦。”
“着啥急啊，老何，晚上咱接着喝。非把彭吉这孙子喝趴下不行。”
彭吉哈哈地乐着，说：“崔总，不和你喝了，哥们儿认怂了。”
李建设问道：“彭总儿，黑山交流会你去不？你要不去就剩牛大力一人去啦。”
“不去，谁爱去谁去。”
“老何？”
何勇皱了皱眉头问：“要是光吃吃喝喝还行，还要听什么黄教授、陆教授讲课，想想都头疼。你还是让小牛子去吧。咱们这伙儿人就他能坐得住。”
崔小龙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牛大力呢，让他去好好学学。大学生是人才，天天把他扔地里跟一帮土老帽混着，上哪儿提高啊。”
李建设拿喝了酒的崔小龙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他也为难啊，公司就这么几个人、这么几条破枪，非得要和人家装备着飞机大炮的公司一较高下，自己怕是没有这个能力了。五十多岁的人，掏空了腰包把俩孩子成家立业的事儿安顿妥当了，该退休就退休啦，什么事业啊、金钱啊、权力啊，不争啦，让年轻人去折腾吧。
吃过晚饭，李建设把牛大力叫到办公室嘱咐道：“大力，这个交流会请了不少专家教授，你过去好好请教请教。甭管以后咱们公司发展怎么样，这多少也算是个学习的机会。”
近来被自卑感笼罩着的牛大力对公司颇多失望，李建设这么一说，他的心里突然有了种莫名其妙的感动，他整理着写好的工票本重重地说：“嗯！李总，最近这工票咋弄？”
“你放心去学习吧，基地的事儿甭操心了。”
黑山交流会的主办方是碧山市农牧局，局领导致辞开幕后就是经济农业产业各个方面的专家教授讲课。黄作农教授和陆莹教授作为本地最具权威的专业人士分享了各自重要的研究成果。陆教授针对经济农业和旅游产业的结合做了精彩的汇报，黄教授声色并茂地讲述了他公关多年的中药材野生变家种的科研成果，中间不时插入几个生动的实践小故事。
在黄作农的故事中，马云腾的红花几乎绝产的案例成为了黄教授口中最精彩的反面典型：“某个做中药的公司，刚刚起步，从很远的XJ引种红花到咱们碧山市。且不说这个引种是否经过了科学的论证，红花种植需要什么样的土壤、水分条件都搞不明白，一上来就种了个千八百亩。大家说说，他们都犯了什么错误？咱们做中药的，首先要讲究一个道地性，一个药材品种，长在长白山的叫人参，种到家里的就变成了园参，药性和产量都发生了改变。国家大力提倡中药产业，对我们中药种植者来说是机遇，更是责任。咱们做中药的不能拿着纳税人的钱肆意挥霍，滥栽滥种，最后吃亏的不光是投资者，更让国人对中药的误解和失望不断加深，损失的是我们民族数千年的心血和积累啊！”
台下的听众啪啪地鼓掌，牛大力看着台上和蔼可亲的黄作农，怎么也和李建设他们口中的药材种子掮客联系不起来。黄作农似乎认出了牛大力，临时起意讲了这么个失败案例，好像是要证明当时马云腾不重视自己的观点是非常错误的，又像是对马云腾出尔反尔不兑现劳动报酬的蔑视。牛大力的心思却在中药产业的伟大远景里不可自拔，却忽略了台上台下的人们不但是要种药材，还要为了一家老小的生活搞创收嘛。
吃饭的时候，黄作农和陆莹都是里屋领导那一桌的座上宾。牛大力孤孤单单地和几个合作社的经营者坐在一个大桌上吃饭。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和一位经营中药店的上了岁数的店主相谈甚欢。
老者说：“我们目前呢在林下种了几十亩的黄精，从品相上来看和野生的差不多。回头还得请您过过目帮忙鉴别一下！”
店主客气地说：“不敢，现在纯正的中药材太少了，您那要是有好货，咱们以后可以长期合作嘛。”
牛大力听得出神，问了句：“大叔，您的林下种植是纯绿色无污染的吧？”
老者说：“这个咱不敢说，不过肯定不用化肥农药。”
“都是人工管理啊？”
“是啊，人工是个难题。林下种植现在有一个问题不好解决，就是人工费用，除草、种植、采收费用都比较高。况且我们山区本来就地多人少，有时候根本找不到人干活啊。这回我也是代表村里的合作社专门向专家和同行请教这个问题来的。”原来老者是一位村长，带着大家成立了合作社，投入了很多精力，利润空间却一直打不开。
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黄作农拿着酒杯过来敬酒。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扶着老者的肩膀说：“老孙，一会儿我带你见见咱们市农牧局的领导，让他们给咱们寻找寻找合作伙伴。只要咱们的产品质量上乘，就不愁卖个好价钱，到时候人工费用就不是问题啦。”
老者赶忙压低酒杯说：“那样真是太好了！”
黄作农敬完酒，牛大力红着猴儿屁股一样的脸举着杯子敬黄作农：“黄老师，我是大老虎沟......”
黄作农打断牛大力的话说：“我知道，咱们见过好几回了。最近公司情况怎么样啊？”
牛大力用手扶着桌子张着不怎么听话的嘴巴说：“您也听说了，红花基本全完蛋了，收了一点儿花，我觉得品质还可以，就是产量太少了。”
“你们马总不听我的劝告啊。不说了，桔梗地好好整，弄好了那个应该不赔钱。”黄作农说完，牛大力赶忙放下酒杯和他握手：“谢谢黄老师鼓励，回头有啥问题我再向您请教。”
会议举行了三天，第二天几乎变成各个公司厂家的产品或者服务的宣传会，第三天的行程是参观黑山中药养生园。牛大力跟在人群后面拿着手机不停地拍照，陆教授设计的景观造型震撼着牛大力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