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暗沉。空气里的温度丝毫不减,闷得小动物们在冬日都要发出扰人心境的轰鸣。云朵也渐渐地变了颜色,一朵连着一朵,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灰色。
看来,暴雨将至。
“铃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不用细听,那便是绵绵老年机的铃声。因为我常帮绵绵传递电话又或是接听电话,对这个铃声早已经熟悉的不行。我敏捷地跑到了电话旁,电话的屏幕上闪烁着狸姑的名字,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将电话衔起,然后踮着步子朝绵绵走了过去。
绵绵慈祥的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顺了顺我身上的绒毛,接过了电话。按下接通键时,绵绵的嘴角刚好上扬到一个弧度。
“喂,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可这温柔的一幕被破坏了。老年机的声音很大,听觉敏锐的我,一下子久就捕捉到了狸姑刺耳的话语。
“老了,动作慢了点。”
绵绵沉默了一下,还是很温柔的说着。但却更像解释。
绵绵抬头看了看我,示意我到房间里去。
看着虚弱的绵绵,我不好坚持,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却仍不放心的将耳朵紧紧地贴在了门上。
时间仿佛被静止了一般。
“你在动物银行的存款有多少?你是不是都给马儿他们了!”
“我很困难,母女一场,你总得分我一些吧。”
“我没钱。”
“我的钱拿来治病了,没钱。”
“难不成你想全部留给牛弟?这么些年,你们生活在一起,你没补贴过?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看来情分是没有了?”
“你银行卡呢?在你自己那里吗?”
“嘟嘟嘟——”
接连几句,我时而皱起眉头为没有听清而苦恼,又翘起胡须,转转眼睛,思考着狸姑的目的。
“嗯......”
“嗯......”
绵绵好像什么话都没说,一直重读着一个字。
电话断了,我察觉绵绵身体的异常之后,悄悄地走出了门外。
“绵绵,你没事儿吧?”
我试探性地问了问,一脸担忧。
此刻,绵绵没有说话,只是嘴角的弧度早已垮下。突然地,一股吐意涌动在绵绵的身体里,而我被这该死的沉默也压得喘不过气来,能做的仅仅是递过去一个渣筒。
“呕——”
“唉——”
“呕————”
“唉呀——唉呀——”
马儿买菜回来,听见了绵绵的疼痛呻吟,扔下手中的菜就朝绵绵快步跑去。马儿站在绵绵一旁,丝毫不嫌弃地抚着绵绵的背。
“妈,没事儿。”
“吐吐就好了,都会好的。”
马儿眼神里藏着一丝担忧,但仍给予着绵绵支撑的力量。
“马媳妇,你......你给我录个遗言吧。”
“没想到,世上一遭,最后却落得如此。”
“我生的狸姑......唉!”
绵绵忍着身体的疼痛,脸色苍白的冲马儿笑着,神色里却难掩忧伤。
马儿似察觉到了绵绵想要干什么,眼眶一下子红了。
“老绵,我不录。”
“你身体健康就行。我们一起度过这关。”
身体机能直线衰退的绵绵,每日都会受到这样的病痛折磨。动物界最好的医院也想了办法,归家休养的日子。有时我真的手足无措,害怕、恐惧包围着我,出于逃避,我会躲在角落里,紧紧地扣住自己的耳朵。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湿润了地面,仍没能盖住冬日土下想要突破而出的温暖。
不得已的分别,这一次,绵绵没有办法送我了。
我坐上了返回异乡学堂的列车,在列车的轰鸣声中,我很害怕带走了谁。
“铃铃铃——”
“铃铃铃——”
同样的名字,同样的铃声响起。只是这一次,真的令人厌烦。
马儿将电话递给了绵绵,然后默默地守在了绵绵身边。
“老绵,你必须把银行卡给我!”
“凭什么你不考虑!鼠孙孙你不要了吗?”
“哦!一天那黑牛、马儿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老年机的声音刺耳的透过马儿的耳朵,马儿眼看着绵绵的神情越来越哀莫,气恼地从绵绵手里抢过电话,说了回去:
“行了!老绵还生着病呢,从头到尾你关心过吗?”
“老绵住院生病的时候,一涉及到钱的事,就装有事。”
“你来看绵绵过几次?现在又关心过老绵几次?真是够了!”
窗外,突然,暴雨来袭,地面上的水洼蓄满了能量,将颗颗砸落下来的雨点变成了零零星星的好几颗,向四处飞溅。无论在何处,除了雨的声音,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只看见,暴雨的中心,有一只绵羊倒了下去,雨水侵占着她的面庞,在她的脸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水痕......
“挂了吧。”
“嘟——嘟——”
绵绵让马儿挂了电话,脸色苍白如冬雪覆盖。只见她缓缓地转过头朝窗外暴雨的中心望去,朦胧之中,她的脸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水痕......
窗外,动物急救的声音响起。暴雨中心的那只绵羊被救起,送往了急救中心。一段时间过去,那只绵羊还是没能撑过去。或许,是那只绵羊根本不想再撑下去了吧。临别之际,绵羊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眼眶里还润着一颗泪。
“我没有妈妈了——”
我没能见到绵绵最后一面,却在返回后得不经意间听到很少哭的黑牛梗咽着和马儿说出这句话。
我心疼着黑牛,忍着泪水,忍着不出声,将嘴皮用尖牙咬出了血印。
到了后来,我才知道。在我离开后那个隐秘的角落里,那每一通伤害着绵绵内心的电话里都是狸姑对金钱的渴望和演技派的“乞丐”之行。
自那以后,我总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狐狸会怕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