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嗞——嗞——”
这几日,动物森林狂风大作。动物们全都躲在家里消遣。这风啊,将编制的漂漂亮亮的兔子窝吹起来几根枝条,蒙上一层沙。
因为老兔的关系,我、马儿、黑牛早就搬出了兔子窝。住进了精装修得牛马棚里。绵绵被埋在了森林之树后,我们又短暂地搬回了兔子窝。只是拿了一些便利的衣物,暂且的生活着。
狂躁的天气,沉重的一张纸也来了。
从黑牛黑着的脸,紧缩着的眉,我就知道了这张纸的重量。嗯,是法院的传票。
敏锐的眼力下,我的瞳孔里盛满了“动物法庭”这四个大字,让我没办法去逃避。我蹲坐在一旁,看着马儿和黑牛。
“多久去?”
马儿没有看传票,却心有所明般,问了问黑牛。
“20号.......”
回答时,黑牛的声音出奇的低沉,低沉里比平时多了一份安静和认真。可他手上的那一丝微妙抖动却还是出卖了他。
“你自己能行吗?你知道的,我不想。”
“嗯,你别去了。我去就行。”
马儿是个直性子,窝不得火,见不得不平。出于对马儿的保护,黑牛决定自己前往。
听到这,我的心隐隐的作痛。
绵绵走后,狸姑为了现存的一些金钱将老兔也带走了。至此,我没有见过狸姑、龙姑父和鼠大哥。我从没想过,兔子窝的成员会变成这样,靠着一张传票,用最难看的方式见彼此一面。
我奔出窝外,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狂风龇牙咧嘴的在我的毛发上奔腾,我的背毛被顺了过去又逆着回来,被风打了结却又解不开。可我却无闲心再去打理,驮着身体里奄奄一息的灵魂走着。
“哐当!”
“你个死鬼,再喝就别回来了!”
“乒乒乓乓——”
“咔嚓——”
“你打我!”
“呜呜呜呜——”
“你是我爹又怎么了!从今天起我们断绝关系!”
“给我滚!”
“象爸,孩子有出息了,可孩子上学的钱这么多,可怎么办啊?”
“唉......”
“你从来不问我怎么想,我是你的孩子,不是实现你梦想的机器!”
“给你吃,给你穿,你还要怎样!”
......
“妈,虾好吃,你吃吧。”
“孩子,你吃,妈不饿。”
“妈,你吃,你吃。”
我把整个森林绕了个遍,许是这风吹乱了大家的心,让许多家庭都那么不太平。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第一次,动物法庭。黑牛去了,而我则是又回到了自己的学堂漫无目的的等待着消息,要说我期盼什么结果,我也不知道。
以为一次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我,在回家后的日子里又收到了第二张传票。
第一次的官司,马儿和黑牛并未向我提及,而我也很自觉的没有去询问。
“牛爹,还没有解决吗?”
“嗯,没事儿,快了。”
黑牛见我眼神里的恐慌和不安,难得舒展开眉头冲我笑了笑。
可夜里,我还是失眠了很久。
去法庭的那一天早晨。我很早就醒了,却还不想起床,直到我听见马儿和黑牛细微的谈话。
“都给她吧。”
“我们从来都不是为了钱。”
马儿为黑牛端上充满爱意的早餐,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黑牛看了看马儿,眼睛是一下子住满了星星,看了眼前鲜嫩的青草看了好久。
“吱呀——”
黑牛出门了,没想到那个窝边的草门也有些抱怨。我趁马儿不注意,从窝里的窗户翻了出去,许是心慌,摔了一个跟头,好在没受什么伤,只是落得一脸土气。
我悄悄地跟着黑牛,走了大概离兔子窝有一定距离时,黑牛一下子转过头来,我猛地一滚,缩在了一棵树后。只见黑牛静静地伫立着,像一棵树一样,视线的那方是兔子窝。就这样,黑牛看了很久很久,从微笑的嘴角看到眼红的如太阳。随后,黑牛又踏上了路途。
去法庭的时间并没有花费很多,可我却觉得走了一年的时间。到了法庭,庄严而肃穆的场景让我有些不自在。
审议开始了。
有几人观审,我便悄悄地落座在旁听观审的座位区。
审议进行中,黑牛的话真的很少很少。
“法官,我.......呜呜呜.......”
“我一直对绵绵很好,逢年过节我买这......又买那,还给绵绵买了个银手镯。我是个教书人,若不是生活真的难看,我也不会在这儿这样.......”
“这些年,我对我自己的妈特别好,虽平时都是牛弟一家照顾绵绵,但绵绵仍然记挂着我,也曾许诺过要把财产分给我,只是我没狠心,留下证据!”
“绵绵走了,我也很难过,她可是我的亲妈。”
“我自己现在还要供养我的儿子........”
........
突然地,神情始终冷漠的狸姑突然呜咽起来,神情哀楚,连续不断地陈述着她的苦楚来。黑牛,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狸姑。
那一刻我真的很心疼黑牛。狸姑可是他的姐姐,可两个人却在这法庭之上坐在了对立面。
结束了。
黑牛没有反驳狸姑说的任何,或许,比这金钱的诱惑更令人厌恶的是自己还对这份亲情抱有希望的感觉吧。狸姑想要得到的终于得到了,我想她一定很开心。
回到兔子窝,马儿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丝毫不问结果,那一切对马儿来说,好像真的不重要。
即使马儿看见一脸土灰的我从房间里出来,也没有问我。只是拿来一块毛巾,让我擦了又擦。
兔子窝里的生活为什么说是暂且呢,大概就是如此吧。兔子窝所有的价值都归于了狸姑。而我们以最后一顿餐饭的结束,结束了在兔子窝里的生活,我们离开了,回到了那个棚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有一次,终于知道了老兔的下落,老兔被安置在了兔子窝里。但,老兔得了核病,我和马儿知道后做好了防护措施便去探望,未曾和狸姑联系。
到了兔子窝。干枯的有些发黑的草藤让兔子窝看上去破旧不堪,绵绵不在了,这草藤就没有绿过了。兔子窝被一层厚厚的黄土掩盖着,草门只剩下半截,扎在了黄土堆里。我和马儿进了窝,发现了床铺上的老兔。老兔听到了动静起了身,一看是马儿,自己也为自己的任性买了单,不想再执拗。
“他们咳......不给我吃......咳......”
“每天...咳.....就只有一个人......咳给我送馒头。”
“呜呜.........”
“我......不想吃.......也不给我做......其它的。”
“呜呜呜.......”
.......
老兔的眼窝深了,胡须长了,身上臭了。我实在不知道老兔经历了什么。可那么要强的马儿看了眼眶也还是湿润了。
我和马儿给老兔放了水,让老兔洗上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澡,又买了一些新的,老兔喜欢的潮流衣物换上,然后再给老兔做上了丰富多样的萝卜饭。老兔吃得狼吞虎咽,美滋滋地。
那一刻,我第一次觉得,血浓于水是约束动物道德最没用的凭证。
见老兔核病的情况,我和马儿把老兔送到了医院。住院的一段时间里,都交由了我负责,正值学堂放假,我在动物医院里跑上跑下,交这个,交那个,询问这个又询问那个。我陪着老兔,讲故事,讲笑话。劳累中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或许是看着老兔一天天的好转而自发的愉悦吧。
“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有一天,老兔突然很正经地对我说出了这句话,用手擦去了我额头上的汗珠。
“没事儿,我乐意。”
我露出了自己的猫牙,开心地笑了笑。
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再持续下去。或许是送饭的人跟狸姑打了小报告,狸姑知道后,即使身在异地,也要派人接走老兔。在我的警告下,她的中间人该是和她说了什么,也没有再将老兔独自一人安置在兔子窝。
返回学堂的日子里,老兔的消息渐渐地探听不到了,强烈的恐惧感让我每日都做噩梦。梦里是一只狐狸吞下了一只兔子。
某日。
“老兔走了。”
电话里,马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天,我为了弄学业上的事,去网速快的动物网吧里整理和传送相关资料。至于后来,马儿说了什么,我真的没有去听。只是,突然地绷不住地在网吧里抽泣起来,好像45度的仰望再也止不住我的泪水。
放假了。
棚里却收到了一张传票。
这一次,我光明正大的和黑牛一起出席。
法庭处,我不再畏惧和恐慌。眼神里多了一丝丝冷漠。那一刻,我想:为什么不可以去争?像他们那样无情?
候庭的休息室里,黑牛和我坐在椅子上,对面是龙姑父和一名仪表堂堂的鼹鼠律师。狸姑没有再来,或许是演技还没有炉火纯青,又或许是无颜再来。只见,龙姑父和律师拿出了一份份像证据一般的纸张,时不时地窃窃私语。全程,我冷着脸,目光径直的看向龙姑父,妄想看清一只变色龙的真面目。龙姑父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低着头,眼神躲闪。余光里,我的视线里出现了几个熟悉的字迹。我以最快的速度,从律师的面前划来了那张纸。是老兔的笔迹,一直钟爱书法,笔笔坚韧的老兔在这白纸上却歪歪扭扭的写下了几行字,是财产的分配书。我倒是不气恼着金钱的归属,而是心疼着这几行字下老兔的境遇,以及那笔走龙蛇的几位见证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我拿着这张纸不由得手抖,那一刻,我知道我输了。我做不到这样的争取。
审议毫无疑问,我输了,黑牛输了。
因为认同是最快的了结,我们没有任何辩解。
只觉得,离开法庭大门的那一刻,我是轻松的,黑牛是轻松的。在我们心里,我们输的是这笔金钱,赢得是这笔钱永远换不来的。
龙姑父替狸姑拿到了想要的结果,蹲在大门口,吸着烟,而他身上的颜色却不知为何不受控制的变幻着,显得是如此惊慌和落魄。
而我和黑牛呢?
“走,回家吃饭!”
从那以后,我们和狸姑、龙姑父、鼠大哥都断了联系。兔子窝的成员也再也没有团圆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也都明白,有些伤痕是永远无法治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