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中,曹正和恒觉带领着士兵奋力拼杀,眼看着周围倒下的将士越来越多,柴桑部的包围越来越紧,直将他们逼到了湖边。
贺兰明奔来时,柴桑部已经攻入了营地,她不禁高声唤道:“索图,你是嫉妒了还是心中没底才这么急不可待的杀我大启将士!”
贺兰明的话语,使得外围的柴桑士兵突然都转身向她攻来。贺兰明已许久未上阵杀敌,初遇柴桑士兵倒是有些生疏,不过很快便又找回了当年驰骋沙场的感觉,手底下出招也渐渐熟练起来,游刃有余。
稳坐马背的柴桑首领索图,四十来岁年纪,头上戴着首领专属的狼尾帽,一双眼睛更如一只潜伏多年的狐狸眯成了一条缝,此刻他紧紧盯着贺兰明和恒觉一举一动,满眼皆是掩藏不住的野心,随后他小声叮嘱身后一人,那人得令便悄悄消失在了他身后。
贺兰明一边御敌一边向着恒觉和曹正所在位置靠近,只听恒觉吼道:“索图,你将鞑部内乱的罪责都推脱给大启,伤我将士至此,是何居心?!”
索图冷笑,“裴衡,是你们杀胡烈又杀格萨妄图将洛图归入大启版图,全然不顾当日与洛图签订的盟约,如今我不过是顺应天神为草原上死在大启伤寒关的人们报仇罢了,何错之有?”
贺兰明怒道:“当日伤寒关外狼烟四起胡烈举兵压境,大启出于自保奋力抵抗,死伤无数才换来了边关近四年太平。若是你斤斤计较谁扰乱了鞑部安宁,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是洛图,是胡烈的贪心!若不是胡烈野心太甚,洛图又怎会接连失去两任汗王,你不好好反省洛图之乱给草原带来的动荡,却将所有罪责推卸给大启。索图,就凭你如此心智也坐不稳这汗位,柴桑部早晚有一日会成为他人刀下羊!”
索图指着贺兰明,愠怒道:“贺兰明你少在这里假道义,今日我就要带着裴衡和曹正还有你的头颅去伤寒关!我倒要看看夜君泽的脸上还会不会依旧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贺兰明看着不远处索图一张黝黑的脸,再也不想与他多说一句废话,此刻她已冲到了曹正身边,小声冲着曹正道:“曹帅,我已说通海云哲林,他如今正在整兵而来。”随后轻蔑一笑,看着索图道:“索图,本将军在沙场大杀四方之时,你还不知道躲在哪里吃奶,就凭你?做梦!”说罢再无犹豫,直接向索图攻去。
殊死一战,所有人都拼尽了全力,可依旧敌不过索图。身在草原,柴桑占尽了地利人和。就在贺兰明拿下索图身前最后一名柴桑部士兵时,却听恒觉的惊吼声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曹帅!”
贺兰明回身望去,只见曹正胸口正中一箭,此刻被身边的精锐围在当中,其中有人更是骂道:“柴桑暗箭伤人,卑鄙!”贺兰明此刻怒意犹如火山爆发,烧的她每一根发丝都滚烫起来,她停下手中攻击,慌忙冲到曹正身前查探。
曹正胸口一箭,定然是伤及了心脏肺腑,一张脸也因失血而惨白,此刻他躺在恒觉怀中,望着贺兰明,颤巍巍的抬手握紧贺兰明的臂膀道:“贺兰明,带着他们冲出去,回大启!”
贺兰明忍着泪安慰道:“好!我们回大启!”转而举起长锏指向索图,吼道:“索图,你暗箭伤人妄为草原汗王!”
索图厉声道:“曹正当年杀我鞑部男儿无数,如今只要他一条命已经算是客气,等我杀了你和裴衡,这场仗也就该结束了!”
贺兰明望着索图胜算在握的模样,心中气急,忽觉小腹一阵坠痛不禁微微弯腰,索图见她如此忙下令围攻。
可就在此刻,只听远处一声哨响,那是草原上雄鹰的腿骨做成的骨笛传出的声音,是天神在人间的指引。
东边,海云哲林亲自率领哈达部的部众向他们这里奔来。而草原的南边,几日未见的寒川带领部队,也马不停蹄的赶来战场。
索图见状以为海云哲林是为了助他而来,目露兴奋之色,转而看着贺兰明道:“贺兰明,今日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贺兰明心中犹疑,海云哲林虽然答应自己,但此刻却不知他究竟是助她还是柴桑。毕竟对于草原来说,大启人终究是外族人,但当她看到寒川的身影时却早已没了惧意,这一仗,他们赢定了!
寒川此刻已护在贺兰明队伍的前方,隔开了两方人马,怒吼道:“鞑部背信弃义如今杀我大启将士,大启的士兵们给我杀!”
索图却并未将寒川的话放在眼里,此刻他早已将柴桑大部分兵力倾注在这一场战争里,他满目都是挥军南下打开伤寒关的贪念,眼里早已容不下其他,他激动的冲着海云哲林道:“海云哲林,你来的正好,咱们今日就杀了大启士兵,带着他们的头颅去伤寒关!”
海云哲林冷笑一声,看了一眼不远处护在曹正身前的贺兰明,还有那个冷脸的恒觉,面色一沉,道:“给我上!”说罢哈达部的士兵犹如一道鸿沟隔开了柴桑和大启军,将贺兰明等人护在哈达士兵的身后。
索图震惊不已,看来昨夜收到的消息没错,海云哲林真的与大启结了盟,不禁气道:“海云哲林,你还是不是着鞑部男儿,竟然帮着外族来对抗你的兄弟部族!”
海云哲林叹息一声,道:“索图,洛图前后三位汗王在这四年给草原带来了多少战乱难道你不清楚吗?鞑部与大启开战分明受西罗人挑唆,如今西罗都已成为了大启的臣国,为何你还要开战,毁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索图冷笑道:“海云哲林,你可是哈达部的首领,也是这草原上的汗王之一,只要我们今日灭了大启的这一只军队,伤寒关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届时入主大启,还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的!”
“可我也是草原上的牧民之一!我不想因为你自己的执念而毁掉鞑部百姓得来不易的安稳。索图,你若是要带着鞑部送死,我海云哲林今日便与你恩断义绝!”海云哲林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方才已安静下来的鞑部士兵听得真切。
索图不可置信的看着海云哲林,随后又看着贺兰明和恒觉,哼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早就串通一气!柴桑部听令,今日定要取大启将军的头颅来祭奠我鞑部死去的将士!”
可随着他一声令下,他身边却再无人愿意举刀向大启士兵砍去,众人都被海云哲林一番话所打动。这两年来大启开放伤寒关,所有鞑部的牧民百姓皆可自由出入,用牛羊马匹换各种生活用品,更有人愿意定居大启做生意,过着安稳的生活。他们不愿意再打仗,不愿意再被卷入无畏的战争。
贺兰明见鞑部士兵已然动摇,不敢有一丝的懈怠,转身便吩咐寒川带着曹正和将士们向着伤寒关的方向撤离。
她思索片刻,朝着不远处的恒觉道:“三哥,我想与索图说几句话。”
恒觉看向她随后点点头道:“我护着你。”于是二人便穿过哈达部的士兵,来到阵前。贺兰明看着不远处一脸怒意的索图,不忍道:“胡赛在大启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学会什么叫做民心所向,索图,难道你也要违背鞑部所有百姓的意愿吗!”
索图死盯着眼前的贺兰明,怒指着道:“贺兰明,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乱我鞑部军心!”
贺兰明叹了口气,道:“军心若是因我几句话就可以被扰乱,你是不是也可以想想这一仗究竟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
随后,她忍着小腹传来的阵阵痛意,举起自己的锏指向天际,朗声道:“奉大启皇帝陛下口谕,胡赛久居鞑部不回,背叛与大启盟书在先,如今大启与哈达部结盟奉行当日约定。胡赛死有余辜,朕特命贺兰明与裴衡助哈达平定鞑部内乱!柴桑若有阻拦,视为仇敌,即刻出兵驱逐,还草原太平!”
一番话言之灼灼,直让索图气的七窍生烟,挥刀便冲着贺兰明砍来,却被海云哲林挥刀阻挡,海云哲林望着一脸怒意的索图蹙眉道:“事已至此,索图,我们还是放他们回去的好,如今大启援军以至,哈达是不会再出兵了,你自己的兵力又有几成胜算?”
索图望着海云哲林,充满杀意的目光里终是认同了他的观点,他不由举起手中的大刀,忍了再忍,不甘心道:“撤兵!”
可他依旧盯着海云哲林冷面露讥讽,不依不饶道:“海云哲林,你记着今天的话,若是将来被大启欺骗,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大启人的狡猾!”随后他调转马头带着柴桑部的士兵缓缓离去。
海云哲林见索图远去长出了一口气,转身看着贺兰明道:“将军风姿,真是让在下佩服!”
贺兰明盯不远处远去的柴桑士兵,许久,道:“首领谬赞。”随后冲着身旁恒觉道:“三哥,你先撤,我还有几句话与海云首领私下说。”
恒觉看了看贺兰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道:“我就在不远处等你,有什么事你唤我就成。”
恒觉走后,贺兰明向海云哲林,歉然道:“这一仗多谢海云可汗力挽狂澜,否则这边关还要死更多的人。”
海云哲林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学着大启人的礼节抱拳,道:“之后的事,还请贺兰将军与你们皇帝陛下说清楚,待我整顿好哈达和洛图,自会派使节前往大启商谈结盟细则,毕竟哈达与洛图的近况还是有所不同,届时我们定要在大启的都城鄞州畅聊一番。”
贺兰明淡笑着同样抱拳回礼道:“我与陛下等着海云首领的好消息。”
这一日天,夕阳格外的耀眼,似乎也为一场战事的结束而庆幸。
傍晚,贺兰明疲惫的坐在曹正的卧榻前,恒觉立于她身侧,看着军医处理伤口面色凝重,许久,军医转身给贺兰明和恒觉递了个眼色,他们便随着军医出了营帐。
营帐外,刘军医叹了口气,道:“那一箭贯穿了曹帅的心脏,若是强行拔箭,元帅顷刻间便会殒命。可曹帅心心念念想要回大启,所以我先开些药物替他吊着这口气,能撑几日是几日,这箭只怕……”刘军医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们都知道曹正如今生命正在加速流逝,拔箭只会让他死的更快罢了。
贺兰明蹙眉,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此刻她也清楚,曹正这条命只剩下短短几日的时间,她不禁不忍再往下想。就在此时,她小腹又传来一阵隐隐的疼痛,她不禁微微蹙眉强忍下去。
刘军医见她神色有异,不禁道:“将军,方才见您时就觉得您气色不佳,不如让属下替您瞧一瞧?”
贺兰明犹豫片刻,却道:“想必是我多日奔走,应该是疲乏了,睡一觉便好。”
军医见贺兰明拒绝也不好再说,便退下去为曹正熬药。
恒觉此刻才长出了一口气,道:“你可知伤了曹帅的箭,是什么箭吗?”
贺兰明怔住盯着恒觉,恒觉便从腰后处拿出与曹正胸前的箭相同的一枚羽箭,呈在贺兰明面前道:“纯手工打造的纯钢箭羽,箭头涂着一种名为‘离魂’的药,这种药虽然不致命,却可以让人疯癫,夜君洺母亲曾经的疯症就是拜离魂所赐。这暗箭,已经是我们来鞑部的第六支,我这里有四支,曹帅那里有两支。明儿,你觉得是谁会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我们都死在鞑部?”
贺兰明向后退了一步,疑惑道:“朝阳军旧部怎么可能害夜君洺的母亲,她可是韩家人。”
恒觉点点头道:“子豪的人虽然入不了襄国公府,但周遭的事情包括宫中秘闻还是能知道的清楚,更何况……”恒觉犹豫片刻,道:“云若死了,成宇却已在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