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延在失重中猛然睁眼，耳边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
深渊并非漆黑，岩壁布满幽蓝晶石，如同镶嵌在黑暗中的星辰，雷光在其间流窜如活蛇，将嶙峋的岩面映出狰狞的骨骼纹路。
他调整身形，九天神风托住双足，却惊觉此地竟禁绝一切灵力——风刃刚凝聚就被一道碗口粗的紫雷击碎。
砰！
青铜地面传来金属特有的震颤，震得他齿关发酸。
抬头望去，百丈高处那道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天光被蠕动的雷云吞噬殆尽。岩壁上，暗红色的雷纹如血管般虬结，隐约构成三个古纂：
雷狱渊。
“哗啦啦——”
铁链拖曳声从暗处传来，带着某种令人牙酸的摩擦音。顾清延握紧青莲纹身，业火在掌心明灭。
“三千年了……终于有人带着玄天鉴进来。”沙哑声音带着金属震颤，八道雷光骤然亮起，映出说话者的真容——
那是个被九条锁链贯穿躯干的老者，白发垂地，皮肤上爬满紫色雷纹。最骇人的是他的双眼：没有瞳仁，只有两团跳动的雷球，正死死盯着玄天鉴。
“神罚罪人楚昭然。”老者咧嘴一笑，露出焦黑的牙龈，锁链随动作哗响，“小友如何称呼？”
顾清延退后半步，看着面前的老者，“你怎知玄天鉴？”
“因为它本该属于我。”楚昭然抬手，顾清延怀中的玄天鉴竟自行飞出，“当年我与离恨天尊共闯雷霆海原，此物便是开启神族祭坛的钥匙。”
雷光突然暴涨。
玄天鉴悬浮半空，凤凰图腾与岩壁雷纹共鸣。整座深渊都开始震动，青铜地面裂开无数缝隙，露出下方沸腾的雷池。
“小心了。”楚昭然幽幽道，“雷狱渊每过一炷香，便会降下九霄雷暴。上次有人活着出去……还是你前世。”
仿佛印证他的话，穹顶传来闷雷。
顾清延抓起玄天鉴疾退，原先立足处已被雷柱贯穿。雷光中浮现密密麻麻的符文，竟是上古雷部正神的封魔大阵！
“想活命就破阵！”楚昭然突然暴喝，“乾位三步，震位七尺，用你的血画离火卦！”
生死关头，顾清延来不及多想，咬破指尖凌空画符。鲜血与雷光相撞，竟在阵中撕开一道缺口。
“坎位！兑位！”楚昭然语速越来越快，“用青莲业火焚毁阵眼！”
顾清延翻身滚过雷柱，掌心业火拍向地面阵纹。青铜融化，雷池沸腾，整座大阵发出濒死巨兽般的哀鸣。
最后一缕雷光消散时，楚昭然身上的锁链尽数断裂，佝偻的身躯缓缓挺直。
“哈哈哈哈！三千年！你以为自己在救人？”老者癫狂大笑，雷纹从皮肤剥离，在头顶凝聚紫色雷冠，“离恨啊离恨，你当年封印我于此，可想到会被自己的转世亲手释放？”
顾清延瞳孔骤缩：“你骗我破阵？”
“这叫因果循环！”楚昭然抬手虚握，雷冠化作长戟，“放心，我会用你的头骨向罗睺表忠……”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玄天鉴突然爆发出比雷光更炽烈的金芒，凤凰虚影穿透楚昭然胸膛。
老者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到自己雷纹崩解，神格溃散。
“怎么可能……你明明解开了封印……”
“因为玄天鉴认主。”顾清延冷眼看着他化作飞灰，玄天鉴稳稳落回掌心，“楚昭然，我给你解开的只是皮肉锁。真正的枷锁，是我刻在你神魂里的‘诛心雷印’。”
那一刻，他眼中有着前世离恨天尊那股不容忤逆的威严。
与此同时，磅礴的雷霆法则涌入识海——
三千年前，离恨天尊在此斩杀雷部叛神，将毕生雷法封入玄天鉴。
而楚昭然，不过是试炼幻境中的一缕残念。
正是因为他，玄天鉴中封印的雷霆法则才能够尽数归入顾清延识海中。
他的识海中，无数雷法在流转。
顾清延直接原地打坐，细细感受着涌入体内的雷霆之力。
虽然这些乱窜的雷霆之力霸道十足，在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内已经摧毁了他的小半肉身，但在玄天鉴和神风血脉的加持下，顾清延倒是能勉强支撑住。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顾清延还能不断参悟每一道雷霆的构成。
他眼尾不时流露出一丝雷光，却在片刻便消逝。
承受雷霆，紧握雷霆，解析雷霆。
此时的顾清延已经不是在获得雷霆抗性，更不是在适应雷霆。
而是……在强行融合雷霆法则！
这个想法是极端的，要知道，当初的离恨天尊参悟雷霆法则都用了数月时间，换做是别人，更不用想要花多久了。
但顾清延是个例外。
他的悟性在封脉咒解除的那一刻便达到了恐怖的程度，更何况，他还是离恨天尊的转生。
在他肉身即将油尽灯枯，体内神风血脉和体外玄天鉴都已经觉得无力的情况下，一道雷光从顾清延的体内浮现。
然后，以顾清延的肉身为载体，紫霄神雷直接与雷狱渊中的九天神雷对轰于一处。
轰！
强大的冲击令雷狱渊都开始塌陷。
岩壁裂开通道，尽头传来海潮声。
顾清延踏着掉落的雷晶，不断躲避从上方掉下的石块。
在他走出的刹那，他右臂上的青莲纹身已多了一道紫电缠绕。
咸腥味海风扑面而来，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蓝紫色海域，天穹雷云密布，每一道闪电都如巨龙垂首饮水。
岸边残碑上，血淋淋的四个字摄人心魄：
雷霆海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