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情发生后的几天,信于飞几个人没有回到教室上课。其实此时的平城二中的教学也几乎停滞着,学校里来了上面派来的法律专家、心理学专家,开始在各个班级讲课,他们的课程很开放,互动性很强,基本是包含心理疏导、法律的普及与讲解,这一切归结起来只有四个字——亡羊补牢。
阿福已经出院,虽然待在家里,但是听放学回家的姐姐讲述了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他在惊叹自己的推测竟会是真的之余,也为事情的始作俑者感到大为吃惊。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毕兰芝带着几个陌生人到了家里,除了了解了他发生意外的经过,还了解了他们“征服”小组查给陈婕送情书的人的经过。阿福很想问问毕兰芝现在班级里几个朋友的情况,但是一直在旁边记录的几个陌生人,让他担心自己的提问会不合时宜,所以直到母亲送毕兰芝一行人离开,他都没有问出来。毕兰芝似乎看出了阿福的心思,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告诉他班级里一切都很好,希望他能早日回到学校。
信于飞几个人,在事情发生后的几天,一直在学校的小会议室里,调查组的几个年轻的心理专家时常会过来和他们聊天,虽然聊天的氛围一直很轻松,但是从聊天内容上他们都明白,对方也是在以这种不容易加重他们心理负担的方式,在了解着事情的经过的同时,对他们进行了心理疏导。
家长们的反应要比学生们更加强烈,有的家长在因为学校教学进度的异常表达了质疑,甚至有的家长已经动了心思给孩子转学。信于飞几人的家长在毕兰芝的安排下,分别前来学校与郝振华谈了话。其中反应最为强烈的是陈婕的家长,作为一个从市里挂职下来女强人,陈婕的母亲与郝振华产生了激烈的争论,毕竟陈婕在收到情书后,就把那些信教给了班主任,但是学校对这件事一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险些导致自己女儿在学校受伤,郝振华面对强势的陈母,只得推说几个孩子的插手,让事情摆脱了校方的控制。
后来了解到与事件相关的几个学生家庭背景后,他们又开始指责学校老师收了对方家长的好处,歪曲事实。张子鹤家长的反应,虽然在郝振华的预料之内,但也着实让他头疼不已。
那几天的小会议室,简直像个作战指挥部,校方、警方、调查组的工作人员梳理着各种信息,在多方信息的汇总下,整个事情的经过也慢慢的清晰了起来。
在刘崇福发生意外后,学校本是不愿意由警方出面查这件事的,一来有点小题大做,二来是容易形成不好的舆论,无论陈志明和王朔的怎么说,学校方面都坚称恶作剧是因为上午学生们打群架引起来的,无奈陈志明和王朔只能把信于飞和郑强喊了过来,由于两个人到校前就做了一次笔录,所以学校并没有过多阻止警方。后来结合两个学生的分析,陈志明和王朔好不容易说服了郝振华,而条件就是警方不要立案、不要公开露面,不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惊扰学生。对于这个条件陈志明两个人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毕竟他们从开始就没想立案。
随后在李新华的带领下,陈志明二人对刘崇福放自行车的车棚进行了勘测取证,和附近几个班级的老师和学校的环卫工了解了情况。经过中午学生们的一个来回,原有的痕迹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但好在车棚内没有雪,油渍在红砖铺就得地面上保存的依然清晰,但机油留下的痕迹不唯一,在一片较大的油迹的不远处,还有零星的油迹,从油迹的新旧程度上,基本可以判断是同一天留下来的。老师们则反应扫雪后,为了让学生们收收心,他们都在上自习课,上课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在车棚附近逗留过,只有环卫工老张出现过,不过是在清理剩下的积雪。
环卫工老张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他的环卫工身份并没有编制,他平时就是在学生们扫除结束后,收收学生们没有收好的垃圾,每周定期清理下学校的垃圾池,工资自然是不高,所以平时都会拣一下垃圾中学生们丢弃的废纸、废饮料瓶、易拉罐什么的,攒着当废品卖。这天当陈明亮和王朔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学校西北角的厕所外的垃圾池里捡着垃圾,从旁边停着的三轮车上鼓鼓囊囊的大编织袋来看,今天老张的收获不少。当被问及上午的情况的时候,老张说自己在五班那排的校舍收拾垃圾的时候,是捡到了一个废饮料瓶,像是装过机油一类的东西,说着把三轮车上的大编织袋拿了下来,编织袋下面放着许许多多的饮料瓶,他找了一下,将一个油迹斑斑的废雪碧瓶子找了出来。
老张对这个瓶子印象很深,因为瓶子的瓶盖处,被改造过,装上了自行车内胎的气嘴,像是修车摊上给自行车链子搭油用的。老张的三轮车早已破旧不堪,所以一般都是自己维修,他当时就想把这个瓶子当一个工具收着,心想以后给自己的三轮车链条搭搭油还是用的着的。当王朔问及他有没有注意这个瓶子具体在哪捡到的,有没有注意是谁丢的时候,老张说很确定的说就在五班,因为当时五班车棚里有几辆自行车倒了,还是他帮忙扶起来的,瓶子是在一个自行车的车筐里找到的,可能是原来瓶子盖没有拧紧,车倒的时候里面的油洒了出来。这个自行车的车筐是塑料的,孔洞比一般的铁网的车筐少,虽然很多油流到了地上,车筐里还有不少油,还是老张拿废纸帮着擦干净的。说完老张想了下,有补充道,这个瓶子当时里面的油都洒完了,他觉得就算放回原来的车筐,还得把他刚擦干净的车筐弄脏,而且这个瓶子本身也值不了多少钱,所以自己不算偷。
陈志明和王朔很快找到了那个装着塑料车筐的自行车,在当天放学的时候他们也确定了这个自行车的车主,于是他们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师傅金建国。第二天他们在继续调查的时候,了解到这个自行车车主是陈婕,想到初中生不会存在什么反侦查经验,他们就把陈婕作为嫌疑人,与毕兰芝去了解情况。毕兰芝对于陈志明初步确定陈婕是嫌疑人感到意外,在了解调查过程后,表示肯定是有人恶意栽赃,陈婕本身品学兼优,而且与刘崇福在班级中并没有过节。正当调查进入僵局的时候,陈婕下午一到校就找到了毕兰芝,交给毕兰芝那封信的同时,讲述了自己对于这封信和刘崇福意外之间关系的分析。
这封信也顺理成章的进入了陈志明的调查视线,他对陈婕收到情书这件事与毕兰芝进行了了解,虽然他们并没有明白这件事为什么会导致刘崇福出现意外,但是作为一个重要的线索,在分析两件事的关联的时候,他们还是通知了李建华,李建华直接将杨敬宗派了过去,一起了解情况。正当几个人分析着种种可能得时候,他们在办公室内听到了一阵喧闹,于是几人忙出们查看,就见到了张子鹤要捅伤陈婕未遂后的画面。
这一件件事情的纠葛,还是在张子鹤的讲述中,才解开了团团迷雾。对张子鹤的询问是由警方进行的,因为张子鹤父母的不配合,询问过程是在毕兰芝的陪伴下进行的。张子鹤在询问初期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坐在那。毕兰芝对于自己平日里阳光的男学生做出这种事,颇为自责,他觉得如果自己早点发现这情书是张子鹤偷偷送给陈婕的,早点干预,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她看着面前沉默的张子鹤,开始慢慢的开导起来,在她的开导中,张子鹤无声的留下了眼泪,慢慢的开始讲述起了事情的经过。
张子鹤长期处于一种自卑的心态中,因为自己的行动不便,他饱受同学的嘲笑。他痛恨那些嘲笑自己的人,也痛恨给自己带来病痛的司机,为了不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他对外有意保持着阳光乐观的形象。好在生活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丝希望,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母亲告诉他在BJ的一家医院通过再次手术,可以治疗他的情况,但是高昂的手术费用对这个本不富裕的家来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张子鹤的家庭条件并不好,自从出车祸后,为了让儿子康复如初,恢复曾经活泼阳光,父母都在坚持着。直到初一的暑假前,父母连攒带借,终于凑够了治疗费,在初一的暑假,张子鹤也是满怀希望的进了手术室,但是手术后的恢复过程并不顺利。
术后的张子鹤没有完全恢复好就迎来新学期的开学,他只能拄着杖上学,这让原本嘲笑他的同学找到了新话题,有人说他应该唱一首《水手》,不论他唱的像不像,形体上一定无可挑剔。对于这些人的嘲笑,张子鹤愤怒过、反抗过,但是于事无补,他平日里依然是给人一副阳光开朗的形象,来掩盖内心的自卑。他为了不让别人嘲笑,自己不用拄拐后,他决绝父亲骑着三轮车接送他,练习着骑自行车上学,但是有一次摔倒了,自己腿疼了一宿,父母担心的带着他又去了一次BJ检查,好在是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回来后父母看出了他心中的自卑,于是就在学校后面的操场边租了一间平房,让他能步行者上学。
恢复的时间越长,张子鹤就越明白,自己是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每次体育课上,他羡慕的看着同学们在球场上驰骋,但是自己却不能参与其中。而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同学们的嘲讽,有人甚至学着《卖拐》中的桥段来嘲讽他。在同学们的嘲笑下,他慢慢的学会了通过吸烟来排解心中的苦闷,慢慢的他决定不再忍让,他觉得没必要再和谁争执什么,而是默默地装在口袋里一把弹簧刀,他决定再有人这么嘲笑自己,他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后来陈婕转学到了五班,有一次放学自己抱着书回家途中书掉了一地,是陈婕过来帮助他的,她没有嘲笑自己,热情的帮助了自己,这让张子鹤觉得如沐春风。他开始每天课间观察着陈婕,他发现陈婕是那么的恬静,她就像一缕阳光,照进了自己昏暗的生活。他开始刻意的制造放学或者上学途中的偶遇,他与她打招呼,然后随意交谈着什么。两人渐渐地熟悉起来,这也让张子鹤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温暖而光明,为了留住这缕温暖的阳光,张子鹤思索再三,决定要追求陈婕,他开给陈婕写情书,偷偷趁着课间人多的时候放到他的自行车车筐里,他没有署名,而是约定如果对方同意的话,就到荷花池见面或者将回信送到广播站门口的花盆下,他觉得就算陈婕不愿意,也不至于连朋友也做不成,如果陈婕回信了,说不定两个人还能做成笔友。
他每个周日都会到平城公园的荷花池去等陈婕,但是她一直没有出现,他无数次幻想着那个熟悉的恬静的女孩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是这一切的幻想都被刘崇福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