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潭水如铁锤砸碎胸腔。泽比在混沌中蹬水上浮，耳边充斥着诡异的嗡鸣。
当他冲破水面时，一支箭矢擦着耳廓钉入浮木，地精的咆哮从百尺高的悬崖倾泻而下。
“这边！”艾尔温在激流中抓住泽比的肩膀，精灵银发间缠着水草，“顺流而下！利用礁石掩护！”
格罗姆的兽人躯体如战舰般破开水流，腋下夹着昏迷的洛奇：“提夫林崽子喝饱了！”
兽人每游两下就得把洛奇的脑袋拎出水面，提夫林的尾巴无意识缠住他的犄角，活像条溺水的水蛇。
泽比被卷入漩涡的刹那，面板将【敏捷】全数转移至【力量】。他抓住河底沉船的缆绳，借力荡向最近的礁石。
锈蚀的船锚刮破大腿，却让他顺势捞起被冲走的莱娜。
“左岸！”艾尔温的警示混在瀑布余音中几不可闻。
泽比抬头望去，地精们正像下饺子般跃入深潭。
这些绿皮怪物或许不善水战，但绝对精通人海战术。
莱娜的光照术在水中炸开微弱光球，照亮前方狰狞的礁石阵。
泽比拽着女牧师的腰带闪避暗流，箭矢不断射入身侧水面，激起带毒的涟漪。当格罗姆的咆哮变成呛咳时，他知道兽人的体力已到极限。
“抓紧！”泽比劈断一截浮木推向兽人。格罗姆用牙咬住浮木，洛奇苍白的脸终于浮出水面。
地精的惨嚎突然从后方炸响。
泽比回头，看见瀑布下的深潭翻起血色泡沫：
跃崖的地精被暗流卷进漩涡，撞上沉船尖锐的龙骨。残肢与锈铁在潭底形成死亡风暴，暂时阻滞了追兵。
“上！岸！”不知过了多久，艾尔温的翡翠披风勾住垂柳枝，精灵如离弦之箭荡向泥滩。
泽比将最后的力量注入四肢，拖着莱娜爬过滑腻的青苔。当格罗姆把洛奇摔上岸时，提夫林已经恢复了意识。
“游了……多……远……”洛奇吐出条小鱼。
“够地精崽子们找三天！”格罗姆倒着耳朵里的水，“可惜了老子的斧头！”
“还有我们营地里的补给。”艾尔温的银发糊在脸上，翡翠披风成了破布条。
女牧师正用撕碎的内衬包扎泽比腿上的锚伤：“圣光之母会记得我们的牺牲，特别是我那本镀金的《晨辉教典》。”
泽比抬头望去，当对岸的地精火把终于变成零星光点时，他突然发现这是穿越以来，第一次在厮杀后听见蛙鸣。
“那……那边……”洛奇颤抖的手指指向峭壁阴影，“一个……山洞。”
众人相互搀扶着钻进山洞，泽比和格罗姆拾起来几把树枝，重新点燃了篝火。
岩洞内的篝火将众人影子投在石壁上，摇曳如疲惫的舞者。
格罗姆用手碾碎岩缝采来的止血草，草药糊在洛奇肩头滋滋冒泡时，提夫林疼得尾巴乱抽：“轻点！我可是靠这肩膀弹琴吃饭的！”
“现在它是靠运气吃饭。”艾尔温擦拭着断刀，刀身映出他眉骨新增的伤痕，“你的鲁特琴还剩半截，正好当打地精的响板。”
泽比拧干衣服内的水，面板扫过队友状态：【莱娜·神力透支】【洛奇·肩膀脱臼】【艾尔温·武器损毁】【格罗姆·肌肉拉伤】。
他刚想开口，洞外突然传来狼嚎：是真正的野狼，而非座狼的嘶吼。
“安全了。”莱娜长舒一口气，胸口的圣徽裂纹中渗出微光，“至少今夜。”
格罗姆突然从火堆里扒拉出焦黑的块状物：“谁偷藏的土豆？烤成炭了！”兽人掰开“黑炭”，热气腾腾的金黄内瓤让洛奇的尾巴瞬间绷直。
“我的！”提夫林扑过去抢夺，“这是上周在矮人集市顺的火山薯！”
“没想到逃命你还有心思带着这个。”泽比觉得这家伙有点好笑。
“我可是一直都随身带着，就是以备不时之需。”洛奇一边追赶格罗姆一边扭头回应。
兽人高举战利品绕着篝火逃窜，莱娜的法杖精准绊倒他：“圣光在上，你们能不能有点伤员的样子？”
众人哄抢中，艾尔温默默用断刀串起薯肉：“优雅，诸位，优雅。”精灵嘴上嫌弃，却把最大一块塞给了泽比。
“为什么给我？”泽比盯着焦脆的薯皮。
“你背着莱娜游了半里河。”精灵的尖耳在火光中泛红，“而且……你救了我不只一命。”
格罗姆的笑声震落洞顶的积灰，洛奇拨弄着仅剩的两根琴弦，地狱火的硫磺味混着烤薯香气竟有些温馨。
可当即兴弹到《屠龙者挽歌》的高潮时，断弦突然崩飞，琴箱里掉出半枚染血的公会徽章。
属于某支全军覆没的冒险队。
“我们真能赢？”提夫林摩挲着徽章，竖瞳映着摇曳的火光，“这地精的数量比格罗姆卧室的蟑螂还多……”
莱娜的拳头重重顿地：“正因为如此才必须参战！为了盖欧大陆的百姓。”
说这句话的时候，莱娜刻意看了眼泽比，或许是被他背了一路，牧师隐约认为泽比不像自己一开始说的那样不在乎光明正义。
泽比没有反驳，只是用剑尖在地上画出路线图：“到黑峰山脉还要多久？”
“正常十天。”艾尔温的断刀在岩面刻出等高线，“但我们的帐篷、箭矢、解毒剂全落在河里，明天必须绕道黑岩镇补给。”
格罗姆突然掏出一把沾满淤泥的钱币：“老子的私房钱！”兽人得意洋洋地展示铜币上的牙印，“够买三桶矮人烈酒！”
“然后醉倒在讨伐路上？”莱娜扶额，“先买圣水、止血绷带和……”
“以及新鲁特琴！”洛奇用尾巴卷走几枚钱币，“没有音乐的战斗就像没放盐的炖菜！”
洞外的月光忽然被阴云遮蔽。泽比起身添柴时，望见黑峰山脉的方向，仿佛看见紫色烙印在夜色中明灭。
会不会是那位主人在观察着自己？泽比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洛奇荒腔走板的琴声再度响起，这次换成了滑稽的《地精踩屎谣》。格罗姆用巴掌打着节拍，莱娜边骂边缝补圣袍，艾尔温在岩壁上刻下新的作战计划。
泽比摩挲着手中的碎岩长剑，突然觉得这群吵闹的家伙或许真能创造奇迹。
如果要死的话，和这群疯子一起下地狱应该不会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