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火星升向星河,泽比摩挲着酒杯上的木纹。
洛奇的琴声不知何时变得轻柔,兽人雷鸣般的鼾声里,他听见莱娜小声哼着圣歌,艾尔温在给箭头雕花。体内一片暖意,仿佛连雅灵血脉都在享受这片刻安宁。
也许暂时把后背交给他们…也不算太糟?带着突然冒出的奇怪念头,泽比合上眼睛。
今夜应该能睡个安稳觉。
…………
泽比是被某种粘稠的声响惊醒的。
像是千百只蛞蝓爬过腐叶,混着金属摩擦的尖啸。
他缓缓睁开眼睛,格罗姆的鼾声还卡在喉咙里。
兽人肌肉虬结的后背弓起,手指无意识地握紧战斧——那是他幼年养成的本能,睡梦中也要攥住武器。
艾尔温也已经清醒,精灵盘坐在树冠枝杈间,月光将他的银发镀成霜色。但此刻那对尖耳正不自然地高频颤动。
守夜的洛奇正趴在树杈上打盹,鲁特琴滑落时勾断了树枝。
那截枯枝坠入篝火余烬的刹那,第一支火箭撕破夜幕,钉在格罗姆枕着的行囊上。
兽人咆哮着弹起,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间飘满幽绿的光点。
不是萤火虫。
是地精瞳孔的反光。
“操!它们把整座山的同族都搬来了?!”格罗姆抡起战斧劈飞三支弩箭,冲着隐藏在夜幕中的地精大军发出咆哮。
艾尔温的翠羽箭已连珠射出,每声弦响都伴随一簇光点熄灭,但更多的绿瞳从四面八方涌来。
“光照术!”被惊醒的莱娜反应很快,拾起法杖的瞬间,法杖骤然爆出晨曦之环,光幕外显露出地狱般的景象:
数千支火把汇成的光海正急速迫近。地精们矮小的身躯在火光中拉长成扭曲的鬼影。
粗制铁甲碰撞出暴雨般的叮当声。最前排的盾兵举着门板大的木盾,缝隙间探出淬毒的短矛;
第二排弩手踩着同伴的肩膀填箭,粗糙的十字弩绷紧声像群蜂振翅;
两翼的狼骑兵已松开座狼颈链,那些流涎的野兽用利爪刨地,等待冲锋的号令。
与先前在村庄里遇到的那支地精小队不同,现在几人的瞳孔皆是被绿皮地精塞满,不同的地精部落之间颜色也互有差异,看来这是另一支地精部落。
果然,地精们的那位“主人”绝不会坐以待毙,泽比内心有种错觉,那家伙对自己似乎很在意。
号角声撕破黑夜的宁静,潮水般的地精一拥而上,如渔网一般包围众人,箭矢像雨点般落下,前排的盾兵已经开始了冲锋。
“围成圈!”牧师的吼声压过喧嚣,莱娜的法杖骤然迸发炽白光芒,晨曦之环如利刃劈开夜幕。
前排地精的眼球在强光下爆裂,黑血喷溅在骨盾上腾起青烟。法杖重重顿地,第二道光幕拔地而起,将众人笼罩其中。
众人背脊相抵的瞬间,第一波淬毒箭矢已钉在屏障上,酸液腐蚀的滋滋声令人牙酸。
格罗姆的战斧劈碎从正面突进的盾兵,木盾碎片溅入兽人大嘴:“哈!这破盾还没老子的胸毛硬!”
“留神右翼!”
艾尔温的箭矢贴着兽人耳际掠过,贯穿地精弩手的眼球,“你的胸毛挡不住淬毒弩!”精灵的箭矢化作翠绿流星,精准穿透地精铠甲的缝隙。
洛奇终于清醒过来,鲁特琴奏出刺耳的炼狱和弦,十码外的地精突然开始自相残杀。
泽比的剑锋在三个方向间游走。面板数据在视网膜上跳出:【魅力21→11】、【力量13→18】、【敏捷10→15】,暴涨的肌肉将布衫撑出裂痕。
当地精工兵推着钉刺滚轮撞来时,他旋身滑步,剑刃自下而上挑开滚轮铁链,失控的尖刺碾碎后排地精的胫骨。
碎岩长剑在黑暗中划出银白轨迹。每当剑锋掠过地精的脖颈,面板数据就在视网膜上疯狂刷新:【经验值+5】,【经验值+5】……
众人如砍瓜切菜般收割着一波又一波地精,脚下已经堆满了地精尸体,可漫山遍野的绿潮仍然源源不断地朝他们涌来。
可恶,对付一只铁级冒险小队至于费这么大功夫吗……
泽比忍不住吐槽,他的剑刃卡在一只地精的锁骨间,他猛踹尸体借力拔剑,转身的刹那,长剑割麦般带走四只地精的头颅。
【体质】达到了22点,他还没有开始感到吃力,可其余的几人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格罗姆的战斧已卷刃,兽人索性抡起地精尸体当武器。
他砸碎第三只怪物的头颅时,腐臭的脑浆溅在莱娜的圣光屏障上,竟腐蚀出蛛网裂痕。
“大牧师!你的破罩子漏了!”兽人狂笑着踹飞扑来的地精,断裂的骨刺在他小腿划出血沟。
“省点儿力气吧!”洛奇用鲁特琴砸碎偷袭者的鼻梁,琴弦刮下地精半张脸皮:“它们早饭吃的是硫磺拌尸虫吗?”提夫林抹了把溅到唇边的脓血,“呕,当我没说!”
“圣光要裂了!”莱娜的法袍浸透汗水,晨曦之环的裂纹如蛛网蔓延。
光幕破碎的刹那,艾尔温的箭雨恰好清出喘息空当。
精灵的箭袋早已见底,此刻用的是从地精尸体上拔的短矢,准头却依然毒辣。
泽比的后背突然撞上格罗姆汗湿的脊梁。
兽人赤手空拳,却仍能精准撕开地精的颈动脉:“小子!十点钟方向!那帮举旗的崽子在换阵!”
顺着兽人染血的指尖望去,泽比看见三名地精旗手正在调整菱形盾阵。
他反手掷出短剑钉死左侧旗手,朝着艾尔温和莱娜嘶吼:“配合一下!”
精灵和牧师愣怔半息,随后一股圣光附着在游侠的箭头,在空中划出耀眼弧线,最后光芒炸开在地精群中,地精的阵型果然出现刹那骚动。
“就是现在!”泽比搭上格罗姆宽厚的肩膀,兽人心领神会地将低下脑袋。
泽比踏上兽人的背部凌空跃起,艾尔温的短矢恰到好处地射穿右侧旗手的膝盖。
当菱形盾阵因失衡露出缺口时,泽比的重剑已贯穿最后一名旗手的咽喉。
“冲!”莱娜的圣光凝成锥形,在绿潮中劈开血路。
洛奇抡起琴箱砸碎挡路地精的脑壳,断弦迸发的魔音竟让两只座狼撞向同类。
格罗姆的狂笑盖过战场喧嚣。兽人单手拎着地精尸体当流星锤,腐肉与碎骨在冲锋路径上铺成地毯。
当他们终于突破最后一道盾墙时,艾尔温突然拽住泽比:“悬崖!”
三十丈外的断崖下,汹涌的河水发出阵阵咆哮。
泽比劈断追兵的脚筋,回头瞥见地精群中,一只大地精高坐在由数十只地精抬着的骸骨王座上,正盯着自己发出诡异的笑容,而它的眼睛闪着暗紫色的光亮!
没时间细想,随着大地精手指一挥,新一轮的箭雨凌空扑来。
地精的淬毒箭矢钉入脚边岩缝时,泽比听见身后瀑布的轰鸣正与心跳共振。艾尔温的断刀指向悬崖下方:“跳!”
“你管这叫退路?!”洛奇的尾巴缠住岩棱,“老子宁可选个温柔点的死法!”
莱娜的法杖最后一次迸发晨曦之环,光幕堪堪挡住第二波箭雨:“要么跳,要么变成地精灯笼!”她拽住提夫林的腰带纵身跃下,尖叫声被瀑布吞没。
泽比与格罗姆对视一眼,兽人突然咧嘴大笑:“赌谁溅起的水花大!”话音未落,泽比已被他拦腰抱起抛向空中。
失重感持续了永恒般的三息,泽比在失重中最后回望,看见大地精站在悬崖边缘,那张狰狞的脸孔扯出扭曲笑容,双眼内暗紫色的光芒仿佛在说:
我们终将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