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有些人的脑回路跟常人不一样，那是由生活环境所决定的，而不是生来就与众不同。
秦达说涂蜡能防冻，陆倩想的却是蜡油会堵塞毛孔，脸上容易长痘痘。
就在向阳屯子的小院里，刘明义夏天穿的是老黑粗布的对襟夹袄，前后双肩打着整片的蓝色补丁。
杨海平脚上穿的也是磨飞边的军勾三接头，军装的衣领、袖口也已经洗到褪色。
秦达也好不到哪去，脚上是各打着三四个皮补丁的中腰胶鞋，腿上穿的是小畜生四十多年前的马裤。
身上的五三式也已不是原本的土黄，而是带着灰了吧唧的包浆。
腰间扎的亚麻武装带，也被洗成了白色，五三式里面就只有一件跨栏背心。
反观陆倩，上身穿的是收了腰的小开领，腿上的裤子也是修身的，脚上穿的更是一双油光锃亮的羊皮面、牛皮底的皮鞋。
她这一身，衣服裤子虽说是配发的，但也是正经裁缝改的，那双皮鞋，弄不好就价值一份杨海平口中的地勤大全套。
“长痘，那也比冻的一层层掉皮要好的多。”
陆倩这话不老好接，秦达就没有接着开口，只能由杨海平给这小姑娘搭梯子。
见杨海平一直挤眉弄眼，陆倩虽说不知道哪说错了，但也没有接着往下说。
“小陆姑娘说的倒是不错，蜡油不好洗，抽烟的时候还刹眼，不过防冻的药膏方子可多了，小姑娘能用的有紫草珍珠膏、菊花甘参膏、黄芪珍珠膏、柿叶七白霜……”
刘明义说的防冻膏虽说跟秦达提的、杨海平想的不搭噶，但却让陆倩一下精神了。
一听老头说的四个方子，别说陆倩了，秦达都觉着有些高大上。
“刘老先生，能给我说说配方吗？你能配吗？”
见陆倩来了精神，杨海平也不多解释，只是后退一步，让小姑娘去缠着刘明义。
“方子是现成的，但就是没有珍珠粉，俺们山里用不着那玩意儿，也用不起，油膏么？应该是貂油、蛇油最好，獾油、熊油其次，猪油、羊油、牛油最普通……”
听到刘明义的珍珠、貂油、蛇油，秦达的脸颊不由的一抽抽，这老头也是没话了，上哪给这丫头弄貂油、蛇油去？
跟秦达相仿，一边站着的杨海平，也是愁的直掐眉心。
刘明义是不知道陆倩的来历，他可是清楚的很，这丫头上来一股子虎劲儿，弄不好真能上山去打貂油、蛇油。
“刘老先生，珍珠我能弄着，人参我也能弄着，蛇油、貂油……”
一听小丫头真敢上，刘明义也瞎了，这时候抓蛇倒是正当季，可貂油就特么扯犊子了。
紫貂那玩意儿在林子里最灵巧，不下大雪、不下夹子就没得抓。
貂油也就是一个说道，真要弄貂油，多半都是灰狗子油、黄皮子油假冒的，而且能做、会做这玩意儿的也不多。
“唉嗐……那啥，小陆姑娘，家里有现成的熊油，獾油屯子里也能有。”
见刘明义嘬了后槽牙，杨海平也在一旁掐眉心，秦达知道他要再不说话，陆倩就得提打貂油的事。
秦达虽说不正经会打猎，但也知道紫貂不是那么好打的。
陆倩真要给提出来了，闹不好最后干活的还是他，毕竟杨海平都说了，这丫头是他的学生。
“陆倩，你这是把刘叔的话听劈岔了，人刘叔是听说你研究冻伤，给你出方子做参考呢！边防能用的方子，只能在猪油、羊油、牛油里选，其他油不具普及性！”
要么说秦达说话陆倩不爱听呢，他要是说听岔劈了，这话还容易接受。
‘听劈岔’这词儿，一听就不老文明。
“猪牛羊油油大，貂油、蛇油一听就很清淡，边防除了男战士，还有女兵呢！”
陆倩话里的言不由衷，除了跟她一块堆的女护士，连两个警卫战士都能听出来。
到了边防，哪有什么男女之分？只是工作分工不同而已。
“貂油你就别想了，那玩意儿得冬天下了大雪才能捕到，而且那玩意儿就屁大一点，指着熬貂油防冻护肤，那特么得打半车厢。”
见陆倩嘴还挺硬，秦达也不惯着她，这些人远来是客，真要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向阳屯子的猎人队，只怕还得再来一遭死伤过半的人间惨剧。
貂油不好弄，但蛇油却很好弄，山根底下不说能一麻袋一麻袋的抓，但正经以抓蛇为目的，那一天抓个十几二十条，一点问题也没有。
在向阳屯子也用不着特意去抓蛇，撂下句话，有个两三天，怎么不能弄上几百条蛇？
“三小子说的不错，小陆姑娘，我给你炼个蛇油膏你试试呗？”
回过味的刘明义，这时候接话可就赶趟了，再特么神三鬼四的胡说八道，大夏天给人支老林子里打紫貂，他也害怕被人讲究不着调。
“刘老先生，我先谢谢你，珍珠、人参我让家里给我送来。”
陆倩这么说话，可就又轮到杨海平掐眉心了，珍珠、人参可都不是便宜货，这特么可咋整？
“伍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虽说研究冻伤是杨海平先提出来的，但正经给人小陆引貂油、蛇油上的，还是秦达那句‘脸怎么又黄了’。
“杨叔，这正经是个课题啊！冻伤么，虽说预防为主、治疗为辅，但比较严重的冻伤，确实要想到伤后恢复这一项。”
秦达这话虽说解了杨海平的危难，但‘课题’二字，又让他起了惜才的心思。
“伍子，我瞅你说话，站的位置可不低，要不跟着我学医吧？”
现在不管是当兵还是上学，对秦达来说，都是有机会的。
当兵，有家里老秦头哥仨的关系在，再凭着秦达过硬的军事素质，这个时候往西南走一趟，回来差不多就得是连营级。
而秦达的二哥秦强，现在就挂着副连，在西南搞实战呢！
上学，虽说需要下大力气，但秦达未必不能考上个差不多的大学。
但这两条路他连想都没想，就更不可能跟着杨海平去当军医。
“那啥，杨叔，该吃饭了……，下晌我去找找明山叔，给陆倩抓蛇。”
杨海平的好意被秦达拒绝之后，陆倩那边也甩给老杨一个老大的白眼，意思也很明确，除了本姑奶奶愿意跟着你，你大侄儿都嫌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