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灯塔,遗留,复仇回返

灯塔的螺旋石阶在亚德里安的靴底发出龟裂的呻吟,潮湿的盐霜从墙缝渗出,将青苔染成惨白色。

他攥着鲨鱼油火把的手指能摸到父亲用匕首刻在铜柄上的凹痕,那是十二岁生日时老格雷伯爵带他巡视北境灯塔留下的纪念。

火光照亮第八层旋梯转角处的壁画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本描绘七头蛇吞噬法兰西百合的彩绘,如今被某种贝类分泌的荧光粘液改写成英格兰玫瑰溃烂的图景。

“船长!门楣这里有机关!”

巴塞洛缪用弯刀挑开蛛网,生锈的铰链声惊起巢中睡蝠。

亚德里安按住侍卫长的手腕,火把凑近橡木门板上几乎被腐蚀殆尽的青铜七头蛇雕饰。

蛇尾第三片鳞甲的磨损程度与记忆中的密锁位置吻合,他摘下家族玺戒按进凹槽,鳞甲突然弹出一枚淬毒钢针——离他眼球仅半寸。

“呼~,父亲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亚德里安冷笑,钢针末端滴落的荧蓝毒液在石板上蚀刻出密码盘。

他转动戒面七头蛇的逆鳞,蛇眼镶嵌的蓝宝石投射出光束,在密码盘上组成凯尔特数字序列。

当最后一声齿轮咬合响起时,门内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陈年灰尘从门缝喷涌而出。

密室内腐坏的羊皮纸堆砌成山,中央铁箱表面覆盖的鲸鱼皮早已龟裂。

亚德里安却将火把插进墙缝,径直走向左侧被海盐侵蚀的圣母像。

雕像底座第三块砖石的裂缝间,他能摸到九岁那年与父亲埋入的威尼斯玻璃片。

这算是是检测密匣是否被开启的简易警报器。

万幸,玻璃完好无损。

“别管那个,箱子是个鱼饵。”

他踹翻铁箱,假密约卷轴在落地瞬间触发机关,天花板坠下布满藤壶的铁笼。

巴塞洛缪动手挥斧砍断锁链,亚德里安已用断剑撬开圣母像的眼眶,取出用海豹膀胱包裹的真正密匣。

膀胱膜上父亲的血字正在氧化发黑:“见到密匣的人啊,请记住,当玫瑰与百合同腐,七头蛇方会苏醒。”

匣内钢箔地图展开的刹那,门外传来珊瑚虫群爬行的窸窣声。

亚德里安将荧蓝血液泼向石阶,退化的虫群在黏液刺激下疯狂啃噬墙体。

整座灯塔开始震颤,他从密道裂缝瞥见海平面升起的桅杆。

约克公爵的舰队借着退潮逼近,旗舰艏像的金雀花纹章正在晨光中淌血。

“该让毒蛇归巢了。”

亚德里安咬开密封蜡丸,将父亲遗留的罗马硬币塞进墙内传声管。

硬币沿铜管滚落的叮当声引发连锁反应,灯塔底层的配重石突然坠落,百年积灰的镜阵将朝阳折射成聚焦光束。

追击舰队的风帆在高温光束下燃起青烟,而他在巴塞洛缪的掩护下跃入密道暗河,手中钢箔地图被水流冲刷显形。

所有通敌贵族的秘密港口,此刻正随暗流汇向威斯敏斯特的漩涡中心。

亚德里安的手指深深抠进暗河岩壁的牡蛎壳,咸腥血水顺着腕甲沟槽滴入漆黑水流。

巴塞洛缪的弯刀在身后交错劈砍,斩断追兵射入水中的淬毒弩箭时,刀锋与铁簇摩擦迸发的火星短暂照亮了前方。

三百码外透进的惨白光束,正是退潮时暴露的溶洞出口。

“吸气!”

他拽住侍卫长的牛皮束腰,两人随暗流漩涡卷入狭窄的水下甬道。

珊瑚礁刮破亚德里安肩甲下的旧烙伤,荧蓝血液混入海水的刹那,成群的发光樽海鞘突然聚拢,将追击者的方位暴露无遗。

他在窒息边缘踢开卡住出口的沉船残骸,破水而出的瞬间,多佛尔港的晨雾正包裹着三条苏格兰走私船。

“以圣马格努斯之名!”

船首的赤须壮汉抛来浸透焦油的绳梯,亚德里安认出了对方脖颈处的荆棘纹身。

这人正是父亲安插在北海的最后暗桩。

当约克公爵的追兵冲出溶洞时,走私船已借着涨潮释放的浓雾,将风帆调成与礁石同色的灰褐。

船舱内,亚德里安用鲸油灯烘烤钢箔地图,父亲用隐形墨水标注的私港名录在蒸汽中浮现。

他蘸取荧蓝血液在船板上绘制航线,这种海怪体液竟能腐蚀出精准的等角航线。

“让信天翁把假情报撒向加莱,”他撕下染血的衬衫下摆递给赤须船长,“真货就走北海冰间水道好了。”

十四个昼夜的航程里,他们像避开暗礁般绕过所有王室税船。

第四夜遭遇法兰西巡逻舰时,亚德里安亲自爬上桅杆,将七头蛇纹章的残旗升到半桅,表现出两国走私者心照不宣的停战信号。

月光下,法舰指挥官举着单筒镜的手势突然僵硬,随即调转船头离去,显然认出了格雷家族与瓦卢瓦王朝的秘密交易印记。

最终靠岸的并非伦敦塔码头,而是泰晤士河口废弃的鳗鱼腌制厂。

亚德里安踩着发臭的鱼内脏踏上栈桥时,十二名戴铁面具的挑夫已跪在泥滩等候。

他抽出父亲密匣中的青铜密钥,依次插入每个挑夫的颈枷。

钥匙与枷锁咬合的刹那,铁面具应声脱落,露出被世人认为早已处决的议会书记官、王室会计师甚至约克郡主教的面孔。

“三日内让这些账目出现在大法官的早餐桌上。”

他将染血的羊皮卷分发给众人,每卷都记载着不同派系贵族的叛国证据。

当最后一位挑夫携卷宗消失在晨雾中时,巴塞洛缪突然跪地呕吐。

他的肋下不知何时插着半截珊瑚匕首,伤口的荧蓝色正随脉搏扩散。

修道院地窖内,亚德里安用绞盘吊起石棺。

当他把巴塞洛缪浸入注满海怪血液的铅棺时,侍卫长脖颈处的珊瑚虫纹身突然暴起,又被荧蓝液体腐蚀成灰烬。

“你会恨我,”他转动齿轮封死棺盖,“但格雷家族需要活着的剑,哪怕是把淬毒的剑。”

七日后,当亚德里安披着圣职者的白貂皮踏入威斯敏斯特宫时,议会厅正在焚烧约克公爵的纹章旗。

大法官宣读判决书的声音在穹顶回荡,而他只是摩挲着袖袋里的罗马硬币。

那日灯塔密道中滚落的传声硬币,此刻正面雕刻的百合花正在掌纹间融化。

穿过长廊时,法国大使的鸢尾花胸针与他的视线短暂交缠,双方都在对方瞳孔里看见了七头蛇的倒影。

暮色中的格雷家族墓地,亚德里安将母亲的火刑枷锁沉入新掘的墓穴。

当最后一铲土掩埋了父亲空棺时,他听见海风送来远方的潮声,仿佛看见无数荧蓝色航迹正在暮色中交织成网。

这张用海怪血液与背叛者尸骸编织的网,终将成为困住所有海上与陆地之敌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