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炊烟证道
青鳞小兽蜷在馄饨摊的长凳下,尾尖混沌火煨着汤锅。陆离咬开薄皮馄饨的刹那,肉馅里迸出的星砂在舌尖化开——这是城西王屠户新悟的修行法,将祖龙气息揉进凡俗食材。
“客官小心烫。“老板娘擦桌的抹布上绣着弑龙阵纹,茶水里沉浮的却是天机阁的窥心符。陆离佯装不知,由着符咒在丹田转了三圈。昨夜客栈镜中浮现的卦象已说得分明:仙门十三宗正快马加鞭赶来,要焚尽这离经叛道的烟火道。
“咣当——“
铁匠铺传来锻铁的清越声响,学徒赤膊抡锤的节奏暗合太虚剑诀。火星溅在青冥剑鞘上,竟烙出半阙星图。陆离指尖抚过发间桃木簪,簪尾情丝忽地绷紧——东南三百里的茶寮里,冷月长老正被自己的三千情丝反噬!
策马赶到时,暮色已将茶旗染成血色。冷月跌坐在碾茶的石臼旁,青丝间缠满猩红丝线,每根都系着陆离沿途点化的灯火。幼兽炸毛低吼,混沌火却烧不断情丝,反将茶寮梁柱熔出人形凹痕——正是道祖当年刻簪时的轮廓。
“别动。“陆离并指截断鬓边一缕发,簪头星砂落入茶碾。当新茶混着情丝入喉时,他看见三百年前的月光下,道祖用桃木簪挑起冷月前世的一缕白发:“以情入局,方能破局。“
茶寮突然震颤,檐角铜铃化作天机傀儡扑来。陆离旋身泼出半盏残茶,水中倒映的万家灯火骤然实体化,烧得傀儡滋滋作响。冷月趁机斩断情丝,断线处迸发的星火却在空中凝成八个大字:炊烟为引,七情作舟。
回程途经码头时,渔娘正用星砂修补破网。网上每处断结都闪烁着太虚阵纹,捞起的却不是鱼虾,而是墨蛟残魂所化的黑鳞。幼兽突然跃入船舱,叼着鳞片跃入云层,额间星砂暴涨成漩涡,将暴雨都吸成细密光点。
“要变天了。“老艄公的烟杆指向海天交界,十三艘仙门云舟刺破阴云。冲在最前的玄天宗长老祭出焚天鼎,鼎中真火却舔舐着鼎身上的灶王像——那竟是陆离在寒潭村点化的第一缕炊烟!
青冥剑出鞘时,码头鱼篓齐齐倾覆。腌鱼用的粗盐在空中凝成剑阵,虾蟹壳拼出太虚星图。当焚天真火撞上盐剑时,爆出的不是焦臭而是饭香,观战修士的丹田竟开始自发运转炊烟道。
“邪门歪道!“紫阳宗掌门劈下的雷劫在半空转向,将自家云舟桅杆劈成焦炭。陆离这才惊觉,幼兽吞吐的星砂云层里,隐约有婴孩胎动般的韵律——新天道正在孕育。
暮色渐深时,最后一艘云舟仓皇遁走。渔娘递来裹着荷叶的炊饼,饼馅里的梅干菜拼出天机阁最新卦象:九日后,满月,斩龙台。
第三十七章斩龙炊烟
海风裹着咸腥气拂过码头,破碎的虾蟹壳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陆离蹲身拾起一片蟹壳,壳内纹路竟与青冥剑的星图如出一辙。幼兽忽然蹿上桅杆,冲着满月长啸,额间星砂漩涡中隐隐传出婴啼。
“九日后的斩龙台...“冷月长老碾碎掌心血卦,“天机阁算准了新天道诞生的时辰。“
陆离剑尖挑起渔网残片,星砂在虚空织出寒潭村的轮廓。母亲缝衣的剪影旁浮现道祖刻簪的旧景,桃木簪尾垂落的流苏正系在斩龙台的青铜柱上。
“去东市。“青冥剑突然震颤,“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寅时的东市已飘起炊烟,胡饼摊的老汉正将祖龙星砂揉进面里。陆离咬开焦脆的饼皮时,神魂忽然坠入幻境——三百年前的道祖也在同一摊位前驻足,将半块胡饼喂给笼中墨蛟。
“当年道祖饲蛟,饲的是众生嗔念。“冷月指尖抚过蒸笼腾起的热气,“如今你饲龙,饲的却是人间烟火。“
幼兽突然叼着油纸包窜入暗巷,陆离追至巷尾时,惊见此处堆满刻着弑龙阵的陶罐。每个罐口都飘着缕炊烟,烟气在空中交织成困龙索,正缚着位白发老妪——竟是天机阁失踪百年的上代阁主!
“炊烟缚天机...“老妪嘶哑着扯动锁链,“好个陆小友,竟悟到了道祖都未勘破的...“
话未说完,十三道剑光劈开瓦檐。仙门修士脚踏祥云俯冲而下,为首的玄天宗主祭出焚天鼎,鼎中真火却舔舐着鼎身上的灶王纹。陆离剑指抹过桃木簪,簪尾情丝缠住鼎足,竟将真火引向空中皓月。
月光突然扭曲,斩龙台的虚影在云层中显现。九根青铜柱上缠满情丝,每根情丝都系着寒潭村的一盏灯火。幼兽跃上最高的铜柱,混沌火顺着柱身龙纹烧灼,竟将月色染成炊烟般的暖黄。
“就是此刻!“冷月长老将桃木簪插入发髻,青丝瞬间雪白。弑龙阵图从她袖中飞出,阵眼处赫然是陆离襁褓中的那枚逆鳞。
仙门修士的剑阵已至面门,陆离却闭目嗅着东市飘来的胡饼香。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斩龙台轰然降世,台心石案上摆着的不是斩龙铡,而是母亲当年缝衣的针线筐。
“这才是真正的斩龙台。“陆离指尖拂过筐中银针,针眼穿过十三道剑光,“斩的不是龙,是困住众生的心障。“
青冥剑鸣如龙吟,剑身星砂化作万千萤火。玄天宗主惊恐地发现,自己苦修千年的元婴正在消散,灵力尽数流入卖胡饼老汉的擀面杖中。码头渔娘撒出的破网罩住焚天鼎,网上星纹将真火炼成炊烟,袅袅飘向斩龙台。
幼兽额间漩涡突然炸开,新天道的雏形在炊烟中啼哭。万里晴空降下血雨,雨中浮现道祖刻在光阴海的遗训:破而后立,方知众生为炉,红尘作火。
当最后一滴血雨浸透桃木簪时,冷月长老的白发寸寸成灰。她笑着将弑龙阵图抛向虚空,阵纹遇风即燃,烧出的不是灰烬,而是三百年前道祖未能送出的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