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辉确实提前两天就上班了，二哥表面上客气了一番，但实际上还是很高兴，逢人就说颜辉这小子是福星。
实际上，颜辉自己也知道，二哥并不是因为他“能力强”而让他当领班的，而是觉得颜辉有些气运在，尤其是听说那根木头的事情，二哥就有些信命。
几乎所有的老板都有类似的性格。
当了所谓的领班，颜辉的工作没什么大的变化，照样跟着王伯一起搬木头，唯一的区别是休息的时候，他可以随便进出二哥的店。当然了，里屋平时都是锁着门的。
这下子，颜辉直接可以看到部分进货单。
二哥这边的货流动量比较大，每天的记录也比较随意，普通人拿着进货单看都看不懂，也就颜辉能看明白。
“今天过来，正好和大家说个事情，”中午的时候，二哥把搬运工们喊到了一起，“马上就要入冬了，最近大家都比较忙，有没有人最近有啥事要离开的，提前跟我说，可不能随便撂挑子耽误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搭话。这个节骨眼，谁会随便离开呢？
“嗯，没人请假的话，大家就好好干，”二哥指了一下老王，“老王跟了我四五年了，他应该最清楚，每年入冬前最忙，但是只要下雪，咱们市场就基本上没活了，到了冬月，差不多就该放假了，一直到来年过了正月才开始忙。所以，我的意思是，大家多加把劲，挺过这段时间，就该放假了。”
东北地区和其他地区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不能和天斗。辽省每年都有三个月的时间过于寒冷，很多工作都开展不了，再往北，封冻的时间更长。
唯一不同的是，木材这个东西，除了正常的机械砍伐之外，还有“木帮”的存在，而木帮只有封冻的时候才能上山运木头，天气越冷地面冻得越滑溜。因此，木帮上山之后，也会有不少木材流出，到时候二哥这些人肯定会趁机囤积一批。能囤积多少，就看各家的仓库和资金了。
“今年一切都挺顺，二哥这边结的工钱也多，最后这段时间肯定好好干，回去过个好年！”有搬运工搭了话。
“我就是这个意思，”二哥笑哈哈地说道，“没别的事，大家吃饭去吧。”
二哥走后，颜辉在店里看到了下午的安排。
7辆车。
颜辉眉头紧皱，下午的工作量这么大吗？怪不得二哥都过来开会了。
颜辉这个体格子，一下午搬两车还是没问题，要说3-4车，他估计就废了。
但是这个时候又能说什么呢？体力活一直都是这样。
...
接下来的时间，一如二哥所说，颜辉已经忙到脚不沾地，门口的车子有时候都在排队，装卸货物都只能加速赶，他每天忙完都是瘫软的，什么也不想做，更没精力去理宋致远。
原定的下周四和老郭他们一起去参观机电厂，结果颜辉根本脱不开身，只能让老郭带着老宋老吴他们去。
那天晚上，老郭参观完之后，回来给颜辉绘声绘色地讲述了那些机械有多么庞大、震撼。
颜辉瘫软在床上，躺着听老郭张牙舞爪地比划着，也大概听了个意思。奉天机电厂是大型工厂，里面的一些设备动辄兆瓦级，跟日常的设备完全不一样，在老郭的描述里，那些机械都快有通天彻地之能了。
这个事也只是个小插曲，因为每天都很忙，所以颜辉的工钱也是很恐怖的，一天10辆车的话，颜辉的工钱就能高达100块钱！只是，如果是10辆车，能从早上搬到深夜，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散架了。
到10月下旬，终于下雪了，这一下雪，正如二哥所说，运单量剧减，来拉货送货的基本上都是存量单子。
“颜头，”这天，大家都在门口闲着抽烟，有个壮硕的搬运工喊了颜辉一句，“下午还有车吗？没车我就歇了。”
“我还没看，等会儿，我去问问。”颜辉也不驳大家的意愿。
最近一个半月忙下来，所有人都赚了两三千块钱，也该休息一下了。
说完，颜辉去了二哥的店里。
二哥不在，颜辉看了看登记的本子，下午还有一辆车，而且还是半车货。
这点小事颜辉也能做主，回到仓库这边，他就直接说道：“下午还剩半车货，家里有事的想走就走吧。”
“行，那我走了，明天再过来！”这位起身就离开了。
他一离开，剩下的人互相商量了一下，也跟着走了三人。
“小颜，”王伯看着颜辉，“怎么样，我看你这一年没少攒钱，今年准备回家找媳妇了吗？”
“找媳妇还早，我回家把房子收拾收拾。”
“好孩子，我们家那个要是有你这么省心就好了。”
“唉，可别，可别干咱们这个活。”颜辉立刻摇了摇头。
体力工作谁都能干，但是实在是苦。
这大半年来，颜辉的双手都不知道被扎了多少次，有时候疼的时候，他都想去医院拿手术刀把手指切开，把那一点点的木渣取出来。
“唉，确实。”王伯深有感触。他现在才50多岁，还干得动，再过十年呢？
这个木材市场里的搬运工，老王属于年龄最大的那一批了。
“王伯，您也是，多攒点钱，得自己给自己留养老钱。”颜辉其实听说过王伯儿子的事情，至今28岁了还在啃老。
“是啊。”王伯深以为然，扶了扶自己的腰。
自从下雪了，整个木材市场就好像战争停战了一样，人员流动急剧减少，反倒是周围的浴池、麻将馆人越来越多。
下午，二哥一直没回来，颜辉等几个人轻松地搬完半车货，直接给仓库锁了门，接着去给二哥的店也锁上了。
锁好了门，颜辉走着去了北区。
10月底的第一场雪已经没了，进入11月之后，第二场雪开始，就一直要等到明年开春才会化。
木材市场里面的雪被收拾得很干净，不过王伯说了，进入12月份，这里面的雪也清理不完，大家各自把门口扫扫，也就这样了，毕竟有一大半的店铺到时候直接锁门回老家过年了。
“老颜？”老郭看到颜辉，立刻跑了过来，“大忙人，可算是忙完了吧？”
“忙完了，要老命了。”颜辉晃动了一下肩膀休息了一下。
“你今年过年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我估计再过一个多月吧，过年不是得一月份了？”
“行，那这段时间有意思了，我最近也不忙，喊上他们几个一起！”老郭摩拳擦掌。
红木生意和木材生意完全不同，并不以量取胜。老郭他爸是一天到晚电话不断、饭局不断，而老郭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是单纯地跟着老爹学习。
“那你今年过年回去吗？”颜辉问道。其实问这种问题也没啥用，他俩回了老家反而距离远了些，大家在奉天是老乡，回了老家就是隔壁县。
“回去，但是我得腊月二十以后了，做红木的，腊月会比较忙。”
“也是，都想着过年前添置好东西。”颜辉点了点头。
“对了，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卖棉衣棉裤特别便宜，要不要一起去？”
“在哪？远不远？”
“就724处那边。”
“那行，去。”
二人一拍即合，老郭也穿好外套，大家一起出了门。
“我都相亲两次了，”老郭走在路上，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爸都不急，也不知道我大伯急什么。”
“两次都不行？”颜辉一听这个话题，立刻来了精神。
“第一次那个，你也知道，人家女的嫌弃我矮，这有啥办法？我总不能跟人家说我个子还能长长？再说了，我比老宋高多了！”
“第二个呢？”第一个的事情颜辉已经听过了。
“第二个嫌弃我这个发型，”老郭伸手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老郭的这个发型其实挺流行的，和张国荣的发型类似，颜辉看着并没有觉得不好看。
“不可能啊，”颜辉走到老郭前面，仔细地看了看。
“是啊，谁知道！什么狗屁审美！”老郭有些emo。
“有可能是人家比较委婉？就说没看上你，但是不好意思直说？”颜辉说出了实话。
“你不说实话能死吗？”老郭伸手就是一拳头。
颜辉挨了一拳却哈哈大笑：“那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其实不用急，你先搞你的事业最好。”
“话虽如此...”老郭打完这一拳，也没有什么力气了，叹了一口长长长的气。
“对了，你这段时间这么没命的干，是不是都攒了三四千了？”老郭问道。
“差不多有了，”颜辉点了点头，“你呢？”
“我攒不下什么钱，钱都在我爸那边。不过一千块还是有，上次那个事给我打击到了，身上一点钱都没有的话，什么事也做不成。”
“你最近有啥地方能赚钱吗？”颜辉听出了一点别的味道。
“我爸那边的工厂，机加工剩下的废料，有的也是红木，我拿着找师傅做成小玩意，拿出去卖，卖的还行。”
“那你这不浪费师傅们的工钱吗？”颜辉有些不解，“照你这个说法，工钱也太高了。”
“我也顺便跟着学啊，这个我爸支持我。不过现在还是太慢了，等我有钱了，我搞一个自动化的工厂，自动雕刻。”
“你身上还有你说的那些小玩意吗？我看看？有合适的我也可以帮你卖。”
“有，”说完，老郭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木制貔貅。
“这是貔貅？”
“嗯，招财进宝，只进不出，这个东西寓意好，很多老板都喜欢，我用红绳一串，很好卖。”
“感觉雕工不算很好，”颜辉想了想，“这小玩意应该也挺废时间的。”
“这雕工还不好啊？这个你也懂？”
“我之前在林场的时候，有个林场的商店老板，他雕工就非常好，我觉得比你这个强。”颜辉说道。
“真的假的？”老郭一脸不信。
“那咱们先不去724那边，你先去我那边，我给你看看。”
老郭当然不信什么乡野村夫出高手的事，跟着颜辉先去了活动板房这里。
颜辉从山上林场下来，一共买了两个木雕，其一是平安扣，早就送给了颜艳。其二就说关二爷的雕刻像，这个本来打算送给四叔的，但是下山之后，遇到山哥借钱和四叔搞人参生意的事情，大家的关系有了点隔阂，颜辉一直也没送出去。
颜辉自己住的地方就是个板房，没有摆东西的地方，所以这个木雕老郭从来也没见过，颜辉拿出来的时候，老郭都惊呆了。
“这不是红木，这是用楸木雕的啊！”老郭是识货的，“这雕工确实厉害，你看这个地方，他是顺着木头纹路走的，这眼光太好了！这个人现在在哪？”
“啊？”颜辉没想到老郭居然问起了这个问题，也就把自己知道的都给他说了。
“这么说他在林场也是边缘人物，吊车司机一威胁他，他就得就范。那太好了，我要把他请过来！”老郭越说越兴奋，“我要学习那三国时期的刘备，我要三顾茅庐！”
“你可拉倒吧，话说，你还真打算跑那么远去请人啊？这一趟不光是路费问题，关键是那边没车实在是不方便，你都上不了山。虽然说我四叔知道林场的电话，但是你这样一个电话打过去，谁会理你？除非你爸找我四叔去帮忙问问，我肯定没这个面子。”颜辉觉得老郭想简单了。
“这个事比你想的重要，老颜，等你自己开了店，你就知道人才有多重要了。我这么跟你说，这个人要说能挖过来，我爸起码能奖励你我...2000块钱！”老郭眼界是真不低，“咱俩二一添作五！”
“成交。”颜辉立刻来了精神。
“走走走，拿着这个木雕，去找我爸和雕工师傅，他们更识货。”说完，老郭激动地拉着颜辉的手，一起往外跑。
颜辉跑着，也想明白了老郭的意思，他的情绪也开始激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