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数据深渊中的父亲

黑猫的肉垫还按在剑纹上，方平却感觉有千万根钢针在脑髓里搅动。医疗舱的消毒水味突然被浓重的铁锈味取代，当他再次睁眼时，正站在布满粘液的实验舱里——八岁时的自己蜷缩在对面，手腕连着二十八条输液管。

“欢迎回家，71号。“电子合成音从头顶传来。培养液咕嘟冒泡，映出父亲方振华年轻时的全息投影，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

方平握剑的手在颤抖。战术目镜显示这是记忆数据重构的场景，但鼻腔里萦绕的福尔马林味道真实得可怕。年幼的自己忽然抬头，瞳孔是诡异的暗金色：“为什么抛弃我？“

“为了进化。“父亲的投影抬手调出基因图谱，方平看到代表自己的螺旋链正在吞噬其他基因，“你每杀死一个实验体，就能吸收他们的异能。看看你现在多完美...“

黑猫突然跃上操作台，一爪子拍碎全息投影。现实如摔碎的镜子重组，方平发现自己站在方舟基地的核心机房，成排的生物舱里漂浮着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克隆体。每个舱体标注着不同数字，唯独第72号舱门大开，营养液在地面拖出挣扎的痕迹。

“你父亲最杰出的作品，其实是它。“黑猫跳上72号舱体，爪尖轻点显示屏。监控视频开始播放：十五年前的雨夜，方振华抱着黑猫冲进紧急通道，身后是熊熊烈火。

方平突然头痛欲裂。记忆碎片如锋利的镜片扎进脑海——父亲将注射器刺入黑猫脊椎时的手势，与给自己打疫苗的动作完全重合；培养舱里翻腾的黑色物质，正是如今母体的原型。

“他用我的神经网构建母体核心。“黑猫的尾巴扫过方平手腕，剑纹泛起涟漪，“而你，是唯一能承受'饕餮'系统的容器。“

机房突然剧烈震动。林小雨的惊呼从通讯器传来：“方平！海底火山爆发了！“但战术目镜显示外界风平浪静，只有数据流在防护罩上碰撞出淡蓝火花。

“别信电子信号。“黑猫瞳孔分裂成复眼，“看看你脚下。“

方平低头，防菌地板的缝隙里渗出猩红肉芽。这些活体组织正沿着裤管攀爬，战术目镜弹出红色警告时，他的小腿已经失去知觉。

「检测到基因同化现象」

「建议立即切断感染部位」

粉色长剑突然自主出鞘，剑柄裂开露出注射器接口。方平毫不犹豫扎进大腿，药剂注入的瞬间，整条腿的血肉如沸腾般翻滚。当黑血从毛孔喷出，他看见血珠里游动着纳米级机械虫。

“你父亲的礼物。“黑猫一尾巴抽碎扑来的肉瘤，“每当你使用吞噬能力，这些虫子就在重组你的基因链。“

机房照明忽然全部熄灭。应急红光中，所有生物舱的克隆体同时睁眼，暗金瞳孔锁定方平。他们的喉结震动发出父亲的声音：“为什么要逃？你本就是为吞噬而生的...“

长剑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方平踏着克隆舱腾跃，剑锋所过之处，肉瘤与培养液冻结成冰晶。战术目镜显示这是剑纹觉醒的新能力，但能量消耗的速度让他的心脏几乎停跳。

“左上方通风口！“黑猫叼着数据芯片窜上管道，“你父亲在核心数据库留了...“

克隆体的攻击突然变得狂暴。72号实验舱的液体剧烈翻腾，方平瞥见有东西正在成形——那是具结合了自己与黑猫基因的合成体，爪子上还戴着母亲的婚戒。

“妈妈...“方平的动作出现致命迟滞。合成体的骨刺穿透肩胛时，他闻到了童年卧室的茉莉花香。黑猫尖叫着扑上来，却被实验体踩住尾巴。

「精神污染指数突破阈值」

「启动最终防卫协议」

剑纹突然蔓延至右眼，方平的视野被数据洪流淹没。在千万条交战数据中，他精准抓住克隆体的能量节点。粉色长剑脱手飞出，化作流光洞穿七十二个舱体，最后钉在核心数据库的门禁上。

合成体轰然倒地，化作腥臭的血水。方平拖着伤腿扑到控制台前，数据芯片插入的瞬间，整个海底基地响起方振华的遗言：

“小平安，当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涅槃'计划成功了。不要怨恨那些谎言，所有人体实验数据都来自我自身...“

全息投影忽然闪烁。方平看到父亲在最后时刻将自己绑在实验台，将“饕餮“系统芯片插入颈椎。黑猫的悲鸣与自己的哭喊重叠，记忆拼图终于完整——所谓母体，不过是父亲给自己准备的“疫苗“。

机房突然开始坍塌。黑猫跳上方平肩膀，尾巴扫过剑纹启动传送程序。在数据流消散前的瞬间，方平看见72号实验舱里升起父亲的全息影像，正在向幼年的自己演示如何握剑。

回到玄鸟战机时，林小雨正用量子刃抵着王胖子的咽喉。女武神的瞳孔泛着机械蓝光：“说，你什么时候被替换成仿生人？“

方平的剑比思维更快。粉色剑锋点在王胖子后颈时，战术目镜显示出纳米级的接口痕迹。真正的王胖子恐怕早在三年前就被替换，而仿生人体内涌出的，竟是母亲常用的茉莉花香型润滑剂。

“你父亲最伟大的发明，其实是情感模拟系统。“黑猫舔着爪子上的伤口，“他用你母亲的记忆数据，给所有仿生人编写了爱子程序。“

海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方平看向舷窗外，母体残骸正在形成新的漩涡，而这次浮现的是父亲实验室的轮廓。战术目镜标记出七个光点，正是童年时父亲带自己野餐的海湾。

“游戏继续。“他擦去剑身上的克隆体残渣，“这次，我要亲自给这个故事写结局。“

剑纹应声沸腾，暗金纹路第一次爬满全身。当方平踏上海面时，波涛自动凝成冰阶。黑猫蹲在他肩头轻声说：“记住，你吞噬的不是异能，而是所有实验体的余生。“

第一个浪头打来时，方平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每个被吸收的基因碎片里，都困着个哭泣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