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典当奇物

当铺的桐油灯在青砖墙上投下摇曳的暗影，张琰跨过三尺高的木制门槛时，铜铃在门楣发出喑哑的叮咚。柜台后的朝奉正用象牙镊子夹起颗东珠对光细看，珠光映出他鼠须上凝固的蜡油——这是连夜鉴宝留下的痕迹。

“死当。“张琰将防风打火机推上榆木柜台，金属外壳与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动。朝奉的三角眼骤然收缩，拇指摩挲过侧面激光雕刻的“Zippo“字样，又触电般缩回。

柜台下传来细微的机括声，暗格里的铜镜将物品折射到内室。张琰佯装整理衣襟，余光瞥见帘后闪过半截黛蓝袍角——那是晋商特有的潞绸质地，袖口金线绣着“范“字暗纹。

“此乃西域火镰？“朝奉故作镇定地拨动滑轮，幽蓝火苗腾起的刹那，学徒手中的戥子秤“当啷“坠地。秤盘上残留的辽东参须簌簌抖动，暴露了当铺与关外的秘密交易。

张琰屈指轻叩台面，十把瑞士军刀次第排开。钢刃弹出的寒光中，朝奉的喉结上下滚动——这个时代最顶尖的镔铁刀剑，也无法在刃口做出0.01毫米精度的锯齿。

“五两。“朝奉的嗓音像生锈的铰链，却掩不住尾音的颤抖。当张琰故作沉吟时，内室突然传来瓷盏碎裂声，黛蓝袍角的主人终于按捺不住。

“且慢！“帘后转出的胖子十指戴满翡翠扳指，腰间蹀躞带上挂着六把钥匙——正是晋商范家掌事人的信物。他肥厚的手掌按住最长的锯刀：“此物可否......“话音未落，弹簧装置“咔嗒“弹开的瞬间，二百斤的身躯竟踉跄后退。

张琰顺势掀开斗篷，露出内衬的速干面料：“范东家可识得此等织造？“他故意将NASA印花凑近烛火，聚酯纤维遇热散发的焦味让众人色变——在棉麻为尊的崇祯年间，这无异于妖术。

二十两纹银入手时沉甸甸的寒意，让张琰想起故宫地砖下挖出的万历窖银。他转身的刹那，瞥见学徒正在黄麻纸账本上疾书：“酉时三刻，收西洋奇械十件，注：转送永平府货栈。“

街角阴影里，两个头戴范阳笠的汉子正在耳语。左边那人靴筒露出半截靛青绑腿——与流民溃疮中隐藏的靺鞨纹饰同色。右边汉子腰间短刀柄上，隐约可见被砂轮磨去的“丙寅“铸印。

张琰闪进药铺佯装抓药，铜镜中映出尾随者袖口的白毫——那是后金细作传递密信时用的辽东狼毫。他抓起把朱砂混入艾绒，突然转身扬手，红色粉尘在夕阳中化作迷障。

拐过鼓楼时，暮色中传来异样的钟鸣。张琰贴墙仰头，望见钟楼铜钟内壁的反光——不是常见的铜绿，而是某种玻璃质感的透明物。这分明是徐光启主持铸炮时试验的“水晶窥筒“，本该深藏兵部武库的军国重器。

当铺方向的马蹄声突然密集，张琰闪身躲进棺材铺。透过柏木板缝隙，他看见范家胖子正将瑞士军刀呈给个戴帷帽的男子。那人翻看刀具时，帷帽下露出缕卷曲的金发——这个时代，唯有利玛窦的传教士后裔有此特征。

更夫敲响初更梆子时，张琰在城隍庙后墙发现涂鸦：拙劣的北斗七星图里，瑶光星位被朱砂重描。指尖抚过温热的墙面，石灰混合着硫磺的触感让他心惊——这是黑火药的原始配方。

夜色渐深，怀中的玉璧残片突然发烫。张琰躲进茅屋，借着月光细看，发现残片上浮现出微刻的星图。当猎户座三星连成直线时，玉璧竟投射出遵化城的三维虚影，西城墙某段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正是史书记载的后金破城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