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流民暗潮

城南粥棚的杉木立柱斜插在冻土里,张琰数着立柱上七道深浅不一的刀痕——这是饥民暴动次数的血腥记录。铁锅沿积着层灰白盐渍,翻滚的汤水中突然浮出半截鼠尾,掌勺衙役的铜勺却精准地将其压回锅底。

“永平府来的滚去西棚!“独眼班头踹翻老者的陶碗,粟米粥泼在霜地上瞬间结出冰花。张琰注意到流民褴褛的夹袄里层——本该絮着棉花的夹缝间,塞满辽东特产的靰鞡草。这种草叶浸泡马尿后,正是制作弓弦的上佳材料。

人群忽然骚动,三个袒胸露腹的汉子撕开衣襟。溃烂的疮口在寒风中渗出黄脓,但张琰的视线死死锁住他们肋间——随着肌肉牵动,隐约浮现出靺鞨图腾的刺青。那是正蓝旗包衣奴才特有的标记,用鲛人血刺入的真皮层,遇热才会显形。

“行行好...“枯爪般的手抓住张琰衣摆。老妇袖中寒芒乍现的刹那,他顺势俯身,袖箭擦着发髻钉入身后栓马桩。腐臭的喘息喷在耳际:“贝勒爷问张先生安。“满语的低语混在哭嚎中,老妇齿间藏着半片淬毒刀片。

张琰肘击其膻中穴,触感却似打在生牛皮甲上。老妇暴退时扯开破袄,露出内衬的锁子甲——甲片用鹿筋串联,正是后金白甲兵惯用的轻甲制式。围观流民中突然站起七人,他们溃烂的脚踝处绑着三棱铁刺,这是专用于攀爬城墙的“铁蝎钩“。

“瘟神降灾啊!“不知谁喊了声,人群炸开锅。张琰被推搡着挤向粥棚死角,后背猛地撞上土墙。墙缝间伸出支乌黑的管状物,他旋身闪避的瞬间,三眼铳的铅弹在墙面炸开,硝烟中飘散着朝鲜烟硝特有的硫臭味。

混乱中,某个流民撞翻柴堆。劈啪作响的火焰里,张琰瞥见焦黑的木柴断面——年轮间嵌着细小的铁蒺藜。这是戚家军对付倭寇的“火龙柴“,燃烧时会爆射暗器,本该封存在蓟镇武库的杀器竟出现在流民手中。

“都别动!“城头突然传来弩机绞弦声。巡按御史的皂靴踏过满地狼藉,他手中高举的赫然是张琰典当的瑞士军刀:“奉兵部勘合,缉拿私通建奴的逆党!“刀刃折射的冷光里,张琰看见御史领口内衬的狼毫笔——笔杆刻着晋商范家的徽记。

流民中暴起数道寒光,七柄弯刀组成北斗阵型压来。张琰抓起燃烧的木柴掷向粥锅,菜油遇火轰然爆燃。热浪掀翻刺客的瞬间,他夺过衙役的水火棍,用现代消防斧技法劈向阵眼。棍头断裂处迸射的木刺,精准扎入刺客足三里穴——这是他在故宫学到的明代针灸铜人穴位图。

浓烟中传来马匹嘶鸣,夜不收的铁骑撞破棚栏。为首者马刀挑飞个刺客,掀开的面皮下赫然是建州女真的月牙头饰。张琰趁乱滚进排水渠,指尖触到渠底黏腻的膏状物——硝石混合着蜂蜜,正是原始炸药的配方。

渠口通向城墙暗门,张琰正要钻出,却听见头顶传来葡萄牙语的祈祷声。仰头望见传教士黑袍下露出半截燧发枪管,枪柄镶嵌的珐琅圣母像,正与当铺出现的怀表纹章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