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早上桌开大车

张岱自然不可能跟着高力士直赴大内,彼此达成默契之后,双方在端门外分别。

他刚要翻身下马,高力士却摆手道:“骑去无妨,青春少年,厩中岂可无名马!”

张岱闻言后自是一喜,他胯下所骑这一匹马通体雪白、唯四蹄泛乌,看起来比他大姨武惠妃日前所赠那匹还要更神骏,与之前韦坚所赔给的特勒骠都相差不远。

在逐渐适应了古代的出行方式后,他对于骏马也是由衷的喜爱。

此时天色已晚,为免张岱南去遭受盘查,高力士便又安排了两名宦者随行南去。

因为尚善坊岐王家治丧的缘故,天津桥南北都聚集了众多的金吾卫军士。张岱策马南来,自是引去一群金吾卫街徒的警觉,可当他们看见张岱身后两名内侍太监后,问都不问便引马退回、不作盘问。

张岱看到这一幕也是暗自一叹,太监在唐代权势与日俱增,尤其在夺取了北衙禁军的控制权后,直接便倒反天罡、家奴欺主。而他们之所以独大于内朝,就是从斗倒了北衙王毛仲开始的。

如今他上了高力士的车,再想想中晚唐太监们嚣张跋扈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将要助纣为虐的自觉性,不过却是没有什么愧疚感。

无论是北衙的禁军将领,还是内廷中的太监,他们哪一方掌权,主要责任必然都是皇帝。皇帝自己欠缺驭人之术、放纵家奴,以致被骑在脖子上拉屎,这能怪谁?

版本是你们李家自己开发出来的,要升级就得按照这套路来,玩法不丰富难道怪玩家?

盛唐社会长期处于一个增量的过程中,表现在政治层面上,就是但凡坐在桌子上的人都会或多或少的因此而受益,在这长期的增量中汲取壮大自身的养分。

如今的开元中期,社会也仍然处于一个向上的阶段,一些新的增量以及可能获得增长的趋势都还没有被传统的政治势力所把持,因此社会仍然存在向各个方向发展的可能。

张岱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他最有利的做法就是顺应时代的发展、迎合时代的律动,做起事来才能游刃有余、事半功倍。抛开这些套话不说,具体做法是什么?早上桌,开大车!

早上桌就是尽可能早的参与到这种新增社会资源的分配中来,开大车就是尽可能多的获取更大的分配份额。

新增的社会资源不只是新增的人口、新增的产出这些直接可见的增量,还有新的需求、新的机会、新的组合等等。

张岱等到自己混上桌、然后再去谈份额,开元估计都剩不下几个年头了。更何况,不走捷径、不跨阶升级,也配叫穿越者?

对张岱而言,最有效率的莫过于依附一个现有的政治势力,然后在其中快速爬升,从而通过掌握团体的话语权来分享更多社会资源。

原本作为宰相的孙子,他是不用愁这一点的。然而他还没在张家站稳脚跟,他爷爷这山头就被削了。

即便熬过这阵风头,团队里还有张九龄、他老子张均这些人在排队,张岱要想实现弯道超车很困难。若是拉起队伍搞新和联胜更是大逆不道,先天道义上在同类竞品中就不具备竞争力。

如果能加入高力士的宦官团队,无疑是一个极佳的选择。

首先是前景好,再过几年高力士等宦官就会搞定王毛仲这些北衙大将,内廷中不再有实力强劲的竞争者,顺风顺水的干到天宝末,然后太监们再在安史之乱后更创事业辉煌。

当然,张岱肯定不可能跟他们混那么久。

其次是风险低,相对于南省那些政治家族和政治派系,还有诸边节度使与胡酋胡将们,太监活动范围固定,能够动用的手段也比较有限,即便是日后发生矛盾翻脸、遭受的反噬也会小得多。

毕竟跟太监们翻脸的风险和下场,何进之类的先行者都已经做出了示范。这都学不明白,那还混个屁!

更何况,眼下的宦官群体还处于一个盲目探索的野蛮生长期,远没有中晚唐那样有组织、有纲领、也有战斗力,而且还有神策军这样的武力班底。

甚至还没有回到岐王宅,张岱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既能制约太监、还能顺便赚钱的思路。

《旧唐书》宦官传中记载,神龙年间太监已有三千余人,而到了开元、天宝时期,宫女就达到了四万多人,有品级的宦官三千多,衣朱紫者则有上千人之多。

一般人看到这组数据,想必会感叹唐代皇帝就是作不够,养这么多宫女太监、简直穷奢极欲,既耗费钱粮,还极容易让这些内官抱团滋生势力。

张岱当然也有这样的感想,但除此之外却还有另一个想法:这是一个非常庞大且亟待开发的金融市场,给他们上养老保险!

太监们不能再繁衍后代,虽然他们也会收养子、形成太监家族,但这只是少部分高级太监的特权。其他绝大部分太监宫女都是没有这条件的,面临一个老无所养的困境。

比如你是个倒夜香的,我给你当养子?继承你马桶刷子吗?

张岱之前在清化坊的时候,便见到不少年老出宫的太监宫女处境凄惨,诸如牛贵儿家中那老仆、也是一个内宫太监,还能有瓦遮头已经算是不错了。

其他更多的内官只能出卖最后一点苦力换一口吃食,哪天干不动也就倒在沟渠里等死了。

这些人的人生注定是悲惨黯淡的,所以他们当中绝大部分都信佛、内心里期望一个美满的来生。但如果在今生就能给他们提供一个确凿可信、老有所养的待遇,他们会拒绝吗?

张岱心里猜测,如果他能给大部分中下层太监宫女们都办上养老保险,那他出入皇宫跟自家也没有区别了。安史乱军打破潼关时,唐玄宗死活他们都不管、得先把张岱抗走。

“阉党?没脑子的才当,老子要当阉党祖宗!”

张岱在自己心里立下了一个很有志气的宏愿,要想老有所养、先拜莲花六郎,我们就是白莲教!

这计划听着挺疯狂,似乎流露出一股浓厚的作死气息。

但只要知道天宝年间,彍骑这一支长安城中最重要的城防力量被败坏成了什么样子,就明白大唐君臣实在没有多么敏感的忧患意识,皇帝与公卿都在做着家国永固的美梦。

更何况张岱这样的心思都敢动,他不懂得隐藏自己?

洛阳城里入股个寺庙,包上几个香山崖壁现在就开始向太监宫女们卖佛龛,一月五百钱、缴满十年后,出宫就可以去香山住别墅,当监工开始凿窟造像,一天两张大饼一斤肉管够,就问你心动不心动?

已经立志要成为大唐保险大亨的张岱先是回到尚善坊岐王宅,又将王毛仲是王元宝的靠山这事跟云阳县主讲了一下。

听完事涉北衙王毛仲,云阳县主也是皱了皱眉头,旋即又望着张岱问道:“那么这件事会影响钱帛输给吗?世兄怎么看?”

“这倒不会,我只是有必要将内中人事向县主解释清楚。方才又向渤海公细问,渤海公也认为今次国礼、人皆瞩目,无人敢于滋乱。渤海公并言他也会密切关注此事,务必令宅内资财顺利交接于长安。”

张岱又对云阳县主说道,王毛仲当下权势虽然不小,但也不会癫狂到在岐王丧礼搞事。

而且这件事最大的作用还是通过岐王家财转移这一事例挖掘出潜在的需求,从而顺势展开飞钱业务。

“既然如此,那世兄也不必再来细说,我信得过你!”

云阳县主闻言后又说道,同时她又指了指自己叹息道:“我是自弃于方外的道人,本就不应过问人间事务。唯今家事无所仰从,不得已勉为其难,但却又全无阅历智慧。

我只笃信世兄节操高尚、必不害我,若是男儿,愿长与游,必为刎颈之交、金兰之好,今唯一谢而已,多谢世兄!”

说话间,她便于草席上向张岱深作道揖。

张岱听她自言道人,语气隐有自弃之意,心中颇生怜念,但转念又一想哪怕是道人、这也是一个拥有过百万家财的道人,顿时又觉得自己这份怜惜有点不知所谓,便又起身道:“县主放心吧,我一定会认真督促,不负所托。”

离开尚善坊后,张岱便上了高力士新赠那匹白马往惠训坊别业而去。行经山亭院时,他也没听到挽歌声,看样子挽郎们练了一天又都休息了。

想想自己这一整天划水摸鱼下来,张岱还有点惭愧。而且挽郎队伍里还有几个韦氏子弟,保不住要告自己刁状。

不过张岱现在都已经借飞钱这营生跟高力士搭上线了,真要有什么坏小子告自己的状他也不怕,还能伺机反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