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这玉珠好看,就叫小青偷偷交给阿婉,有这惊喜,今天这一路也不至于太紧张。”
新郎官讷讷道。
吕木匠按住老者巴掌,同时往新郎身上啐了一口。
仙师都说了,是这枚玉珠邪门,况且如今新娘已中气十足在那儿嚎,谁还敢不信?
齐双喜甚觉疲累,把玉珠收好,问了几句具体,挥挥手。
三人千恩万谢拜了,铺子重新打开,人群散了些,花轿和成亲队伍也到了门前,三人刚要出门,听得齐双喜轻咳一声,还是老者识趣,顿了顿再次作揖道:
“高人大恩不敢言谢,老朽糊涂,对吕大师多有冒犯,待今日小女喜事成了,老朽必携愚婿登门谢罪,凡事定要吕大师满意为止。”
敲锣打鼓声起,老者又吩咐把喜糖喜饼尽数分出去,街市陡然热闹起来,平添许多贺喜之人,竟让这触了霉头的大喜之日,比原先更喜庆气派几分。
跟吕织娘交代句后,齐双喜回到屋里直直躺下,待得气海稳定了些,这才取出玉珠,拈在眼前细看。
粉粉嫩嫩的,确实好看,残余灰气缩在纹路之下,此时自然不敢造次。
——这是什么东西?
——养元类法器的物件,粗陋得很。
OK,阿元仙子没回一句不知道,肯定是好东西。
当下便美美睡过去。
入夜,吐纳练功后,齐双喜离开了院子。
根据那新郎官的说法,这珠子是在镇外小河钓鱼时捡到,他原本想着歇两天再过去,但一觉醒来,想到宝贝就心痒痒,干脆落袋为安算了。
沿着小河往上游走,走出五里左右,再往北走半里,便看到新郎官所说的旧河道,据说已经干了好些年,石头又尽数被挖走铺路盖房,如今只剩一片泥地,以及人高的杂草。
齐双喜握着玉珠,感受到灰气探头探脑,知道地方就在左近,便用随身带来的木棍扒拉荒草,又花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旧河道一块下凹处,发现一处土石坍塌。
动手去推,纹丝不动。
他自问虽然还未脱胎换骨,但力气本来就大,何况已经练气三层,不至于动都不动一下,顿时便有数。
取出侯牡丹给的「隔绝符」捏碎,又将一张「力士符」拍在土石上,心中轻念几句,退后几步。
符箓燃起,碎为飞灰,足球门大小的土石开始沉沉松动,轰隆声中,薄弱处塌出一个豁口来。
没有蝙蝠虫子之类飞出。
用火折烧了根木头丢进去,一直亮着,便紧袍提气,跃入洞中,谁知刚入眼便傻眼了。
浅浅一个泥洞,就一根木头烧着,简直比他的荷包还干净,搞套枕头被子就可以当卧房了!
哈哈。
他讪笑几声,心疼那两张符箓,就要转身出去再寻,忽然发觉阿元仙子没有嘲笑自己。
好险。
差点就丢人了。
——不丢人,筑基级阵法,你能看懂就奇了。
“哈哈,还请阿元姐姐教我。”
——最基础的,你猜这是哪一系阵法?
齐双喜席地而坐,认真看起来。
眼前洞穴最高处一丈,宽两丈,进深最深一丈,剖面非常自然,不似人力所开,那层塌方只退凡人,到了这一层,想必就是针对修士的障目之法了。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阿元闲聊时曾说起,阵法第一条,便是借势,但正因为借势,很容易被猜到逆推,所以到高明处,则是避势甚至逆势,法力又不减半分,其中虚虚实实,甚是值得玩味。
到底是高明还是不高明?
他原本想赌大小,但想到区区一张符箓便攻破的第一层。
“不是土系。”
——不错。
此处是旧河道,土强水弱,借势便是要借土性,但第一层如此粗陋,借的便是人心之势了。
第一题是送分题,第二题再难会难到哪里去?
所以是啥都不会是土系。
——能看出这点已是不错,我也不为难你,你往东北走八步找找。
这句话却难倒他了。
相处多年,他和阿元相处只用前后左右,极少用到东南西北,何况在这洞穴里?
刚想要出去看看星星月亮,又忽然想起阿元说过,阵法一道,首先攻击的,便是入阵者的神识,方位不分,大小不分,敌我不分,快慢不分,……自己就算再阵外辨明了方向,入得阵中还不是照样抓瞎?
阿元姐姐,是我入了你的阵啊。
当下打消取巧念头,正抓头挠耳时,心中一个激灵,强忍着笑意,往右边走了八步,在泥地上扒拉一阵,挖出一个陶钉。
——很好,你是如何寻到的?
齐双喜原本想装一下,但实在不忍骗她,当下老实道:“因为能容我走出八步的,只有这个方向啊。”
……
噗嗤——
——你啊,总赖着小聪明,放在往日,我一把火烧了去。
“我们这叫互补啊,天生……”
知道自己得意忘形了,齐双喜赶紧闭嘴,看手中陶钉,确实是土系物事,但心中有了计较,细看之下便发现,钉上烧有淡淡纹路,像是木纹。
木系阵法。
锚定方向后,齐双喜很快按指示取出八枚陶钉。
轰轰闷响中,成百上千的树根在洞穴中长出、茁壮、纠缠,幻象和实际通通被搅碎,眼前出现一个更深的洞,孤零零一人背对坐着。
齐双喜倒抽一口凉气。
虽然已是修士,但没见过什么世面,前世又看过很多鬼鬼怪怪。
还是怕的。
掌中玉珠又开始活跃了。
他默念数遍有阿元在有阿元在,拽紧木棍,挪到那人背后,用木棍轻轻,捅了捅,人没动,掌中那玩意倒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又捅了捅。
一道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他哆嗦着赶紧后退几步,心脏真真堵在了喉咙,所有符箓准备就绪。
那人身子不动,脑袋缓缓转过来,声音原来来自于脖子。
先是干瘪的侧脸。
尖尖的下巴。
乌黑整齐的头发。
空洞的眼窝。
直挺的鼻梁。
最后是另一个眼窝,眼珠子是白色的,在眼窝中猛烈颤抖,齐双喜怕归怕,但看着有些眼熟,不由得伸长脖子。
噗——
轻轻一响,白色眼珠夺眶而出,向他电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