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了吗？”敏姨还没开口，变声期就抢着道。
这也太小瞧人了吧？
齐双喜心中冷笑，却给敏姨抛了个“跟着您就是能学东西”的眼神，接过竹篓挂在胸前，在阿炳刚刚示范的那一垄地……旁的一垄地蹲下，开始第一天上班。
右手拇指食指捏住花托下一公分处，温柔掐断，轻轻放入竹篓。
屏息数息，没有异变。
他轻轻吐出口气，余光向旁看去，只见阿炳双目凝重、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知道的是在采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拆弹咧。
呵呵，小孩哥也就资格老，能有自己两世丰富经验？做你齐总都有余跟你说。
心下得意，手底也更加轻快起来，没一会就向前蹲出一步，阿炳还在原地。
这么简单枯燥的工作，如果阿元仙子在就好了，还可以聊聊天
嗯？鼻子有些痒，他伸手擦了下，又抬手在阳光下看，果然是沾了些黄色粉末，应该是花粉吧。
话说为什么叫「破象花」，阿炳在没好意思问，晚点再请教敏姨去。
咦，敏姨呢？
他转头看去，见敏姨原先蹲着地方，现在站了一个女人，一个现代装束的女人。
覃总？
确实是覃总。
“齐双喜，看来你工作量还是不饱和啊，还有功夫摸鱼？下班后留下开个短会！”
他浑身鸡皮疙瘩炸起，仓惶看向阿炳。
咦，阿炳怎么穿着校服？还在埋头写卷子？
他低头看自己，蓝白色的袖子中间，是一张语文试卷，阅读理解还剩三题，作文没写，上方突然出来一个声音：“各位同学注意，离高考语文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
“仙师，小仙师~”
抬头看，吕木匠怀里抱着个婴儿，乐呵呵道：“求仙师给我儿子取个名字。”
“好。”他讷讷道。
吕木匠把婴儿放低，小家伙吃着手指，转过脸来。
半边脸塌了。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只觉天旋地转。
一只纤手抓住手掌，轻轻拉开。
是阿缘姑娘。
阿缘姑娘温柔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只是我的心口还时时疼着。”
小衣滑落，自己的手掌向那凝玉起伏处拉去，指尖温热。
他猛地甩手，起身狂奔，两边景物如浮光掠影倒退，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跑了多远，直到再也跑不动，他跪下干呕，却发现还在原地。
起身再跑…………
再跑……
跑…
——阿元姐姐。
……
阿元仙子没有出现，连识海里的头发和眉毛都不见了。
——哈哈，好低的手段。
他气海凝聚，猛地冲向头顶，又猛地俯冲而下。
如此几番。
……
嘶——哈——
齐双喜坐起，终于从梦境中挣脱，只是人中有些疼，阿炳很嫌弃地甩手。
胸口竹篓已经被取走。
“敏姨，这「破象花」是什么来头？”惊魂稍定，他决定还是要诚恳一些。
敏姨挥手示意阿炳去做活，在他身旁坐下，一边拍泥腿一边说道：
“我辈修仙，很多时候不是死在别人手里，也不是倒在生死关，而是心魔，也有说幻象，像你这般低境界，碰到心魔还好说，废个几年还有机会重头再来，而到了筑基，到了金丹，到了元婴，稍不留神，便仙途断绝。
“所以有的修士为了对抗心魔，从低阶起就开始用这「破象花」。”
“抗药性，脱敏。”齐双喜随口道。
敏姨如昨日贝金丹般愣愣看他一阵，绽出笑容：
“你倒聪明，省了些解释功夫。可你想啊，如果只是这花，哪怕你都能挣脱出来，所以又有人想出了办法，把这花炼成丹药，就会有十倍百倍功效，到了金丹元婴也可用得。”
懂了。
齐双喜厌恶拍去手中粉末，“可我在…以前从未曾听说过。”
敏姨促狭笑道：“你敏于人情世故，想必也是哪个宗门出来的吧…不必答我，这花也好，丹药也好，在明面上，尤其是各个宗门世家，是禁止使用的，你可知道为何？”
“甜美让人沉迷，苦痛又何尝不是。”
“唉，怪不得小商齐会把你带回来，还要跟你洞房了咧，去吧，用灵力。”敏姨也懒得再夸他，一脸姨母笑地拍拍他肩膀。
“好咧。”
……
虽然收成只有阿炳的三分之一，但齐双喜的心态已经超好了，从泥地滚出来后，还特意笨手笨脚去解牛绳。
“阿炳啊，你带双喜去老邱那边认认路。”
“哦。”
分岔路口，敏姨回自己屋了，齐双喜窃喜，跟着阿炳又上一个坡，跟他走进一个院子，跟他跳进一个水缸。
这里的场景是座孤零零的矮山，仙气飘飘，鹤群飞舞。
二人并肩而上，路过清泉，路过叠瀑，路过松亭，空气中满是清冽灵气，以及沁人药香。
“炳哥，老邱是谁啊？”
“哼“
美少年绷着脸，下巴微抬。
“唉，我要是有炳哥一半本事，也不至于如此寒碜，到老邱那边丢人去。”
“哼。”
美少年解下背后竹篓，又解下齐双喜的，替换，紧了两步。
“莫少秋，金丹炼丹师，爱听曲，爱听人吹捧，来村里五十年了，出自东海丹舟门，现任掌门是他师弟，你尽可和别人说去，是我说的。”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齐双喜在背后默默竖起大拇指，趁着气氛到位，快步向前又问道：
“兄弟我愚钝，是想都想不明白，这玩意既然是禁用的，我们辛辛苦苦种了采了，又劳烦老邱炼了，难道全是内部消化？”
“哼，幼稚。内部消化。”阿炳轻轻记着四个字，又快了两步，“都到了落仙村了，谁还稀罕用这破玩意，自然是拿去黑市卖的。”
“黑市？哈哈，炳兄莫要消遣兄弟，从未听说过，从未听说过。”
“唉，真羡慕你年少无忧、不知疾苦，我跟商齐姐说说，让她带你去见见世面。”
此时二人来到一处石门外，石门紧闭，周边寸草不生，空气热得发烫，多呆一秒，气海就像要烧去半分。
阿炳抓过齐双喜的竹篓，和自己的并排放在石门前，二话不说，转身向山下跑去，齐双喜难受得紧，自然跟着。
跟着跟着，阿炳突然跳进山间清泉里，那还能怎么办，跟着呗。
少倾，两个脑袋蒸汽腾腾露出水面。
“老邱好厉害，不是跟着炳哥你跑的话，怕是连跑都跑不掉了。”
“那有什么。”阿炳仰头呼气，唇上细细绒毛，揉着细密软发，水珠在夕阳下映着光，“他被他师弟废去大半修为，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活过五十年。”
齐双喜心中恻隐，想起阿炳刚才所说：
“都到了落仙村了，谁还稀罕用这破玩意。”
他原本想打听一下这少年，打听一下商齐，打听一下贝金丹和敏姨，但听得那变声期装作大人的声音，最终还是开不了口，把脑袋浸入冰冷泉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