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阳数至尊

“你要跟我赌命？”

黄三爷笑了，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敢跟我赌命了。”

都说黄三爷是十里堂最狠的一个，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一开始刚来到亡人镇的时候，不过是一个身上只揣着十几个铜板，名为黄三郎的小人物而已。

一手千术了得，混迹在赌栏之中。

只要有一次，一个富商在赌桌上输了一千多两银子，全部身家只剩五十两。

就在这个富商心生绝望时，黄三郎找到了他。

“把你身上的银子交给我，我帮你全部赢回来。五十两，我还你五千两！”

要在赌桌上把筹码翻一百倍？

可能吗？

人常混迹赌桌的人都知道，人怎么可能有这种运气？

当时那个富商原本想要拒绝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子，可是当他看见黄三郎那坚毅笃定的眼神后，似乎是想到了当年外出闯荡的自己。

也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于是他决定给这个小子一个机会。

黄三郎拿着五十两上了桌，赌了一整夜。

赢下了整整五千两。

事后那个富商给了黄三郎两千两银子的抽水，黄三郎自此一战成名。

鬼手三爷的名号，也传了出去。

找黄三郎代赌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他自己开了阴骰楼，吞并了赌坊，硬生生挤进几大堂口。

九里堂，变成了十里堂。

黄三郎，变成了黄三爷。

没有人能赌桌上赢下鬼手三爷，更没有人敢跟他赌命。

这是赌徒间的共识。

而现在，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站了出来，要跟他赌。

“没错，不知三爷接还是不接？”

宋仁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阴骰楼，没有吃不下的赌局。”

黄三爷甩了甩袖子，坐上了赌桌。

“听说你赌术很强？赢了很多的筹码？”

“我不喜欢赌，但是我敢赌。”

宋仁淡淡回答。

黄三爷笑得更开心了。

“当年，我用五十两，赢下了五千两，翻了一百倍。这二十几年来，有很多人都赢过一百倍的筹码，但是坐到这个位置的，自始至终只有我黄三郎一个人。”

朱屠户的那把刀，对于他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黄三爷的承诺。

一诺千金！

不过他的心中并不在意，因为他根本不可能会输。

黄三爷又上赌桌的消息，迅速传了出去，整个阴骰楼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彻底爆发骚动。

所有人都丢开了手中的活儿，围了上来。

甚至有人开了外盘，赌黄三爷和宋仁谁会赢。

鬼手三爷就是赌桌上的神仙，几乎所有人都将身价压到了黄三爷这边，只有朱屠户掏了掏兜，勉强掏出一叠阴钱，压在了宋仁这边。

“赌什么？”黄三爷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

“当初三爷您是靠着骰子起家的，那咱们就赌骰子。”

宋仁笑着回答。

“宋掌柜押命为注，对赌阴骰楼宝刀一把，以及黄三爷一个承诺。”

瘸腿账房用断指蘸着尸油，在檀木赌匣刻下宋仁的生辰。

匣盖合拢瞬间，头顶四十九盏灯同时炸响。

荷官枯手探入胸腔，扯出三颗喉骨骰。白骨指节攥紧骰子的刹那，赌桌下的黄泉水漫过脚踝，水底沉浮的厉鬼突然睁眼，水中伸出腐烂鬼手向宋仁脚腕。

以命押注，除非赌局结束，否则不能离开赌桌。

“买定离——”

荷官的唱喝被君主之眼的金焰掐断，宋仁毫不犹豫地使用测吉演凶术。

种种推演结果，开始在他的眼前呈现。

但这次，与之前截然不同。

无论他怎么尝试，推演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彻底输掉赌局。

骰子比的是运气。

没有人的运气可以一直好下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黄三爷出千了。

寻常骰子出千，往往是在骰子以及赌桌上下手脚，设置机关。

阴骰楼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方式。

宋仁开启通阴之眼。

骰子表面白骨在视野里片片剥落，露出内里封存的三张鬼脸。

这些，都说签了阴契的鬼。

黄三爷手里攥着这些东西的阴契，所以暗中让它们操控骰子，无论宋仁怎么选，无论出什么样的千术，都是没有用的。

黄三爷的骰子，永远会比他大，因为对方打的是明牌。

只见黄三爷云淡风轻地摇动骰盅，轻轻扣在桌子上。

骰子自动翻转，打开所有人都发出惊呼。

三个六，豹子！

不愧是鬼手三爷，一出手就是天大的点数。

其他人看向宋仁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

在阴骰楼的规矩里，豹子六几乎就是顶大的点数，宋仁想要赢下这一局，除非能摇出二三五的点数。

只有二三五，能吃豹子六，其他任何点数都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二三五是骰子最小的点数，能被其他任何点数吃掉，唯独在面对最大的豹子六时，能以小吃大，这种局面也被称作阳数至尊。

所有在其他人看来，宋仁的失败，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黄三爷本人，也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唯有朱屠户，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显然，他也不认为宋仁这一次，能拿下这一城。

面对无数目光，宋仁却没有分毫的慌张，淡定地拿起骰子摇晃起来。

骰子在骰盅内滚动，其中暗藏的厉鬼，开始试图操控骰子点数。

当骰盅扣下时，宋仁眼睛骤然刺痛，瞳仁映出骰子真正的点数——三颗鬼脸正在吞食彼此，点数化作三四五的顺子。

点数不小，但显然是赢不了的。

“开！”

宋仁一声暴喝，始终藏于衣袖中的鬼差耳铃铛赫然震荡。

驱鬼之能开启，一团黑雾自铃铛中喷出，化作青面赤瞳，持哭丧棒锁的阴差，缉拿恶鬼！

骰子中的鬼脸迎上阴差，顿时魂飞天外。

宋仁又施展引魂术，与骰子鬼脸建立联系。

“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即刻让你们魂飞魄散！”

原本落定的骰子，再度滚动起来。

一旁的荷官似乎察觉到什么，正准备出声制止宋仁开盅，骰盅轰然炸裂，恶鬼头颅在骰子里惨叫。

阴骰楼四十九盏灯同时炸灭，账房手里的婴灵算盘珠尽数开裂。

烟尘四起间，没有人慌乱逃窜，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赌桌上的那三枚裂开的骰子上。

二三五，阳数至尊！

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唯一能赢豹子六的点数，被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子，摇出来了。

黄三爷的脸色，也第一次变了。

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盯着骰子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宋仁。

“二十几年，我都没在赌桌上输过了。”

宋仁毫不避讳地跟他对视。

“没有人会一直赢下去的，对吧，鬼手三爷？”

周遭再度哄地乱了起来。

不出意外，黄三爷赌输了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赌坊。

“好，你很好。”

黄三爷深深地看了宋仁一眼，然后转头面无表情地对瘸腿账房撩话。

“把那把刀拿出来，还给他们。”

说完，黄三爷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背后那个骰子脑袋的影子，脑袋转得飞快，每一个面的点数，疯狂喷吐着烟雾。

山岳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宋仁额头渗出点点冷汗。

“你的命，自己留着吧。我欠你的一个承诺，你随时都可以来取。”

语气冰寒刺骨。

所有人都在猜，黄三爷是不是要露出最狰狞的一面了。

“不过你要记住，十里堂吃的每一个瘪，都会还回去，到时候，会比死了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