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莫如周”:宋代典礼赋中的“复古”思想述论[1]

罗超华[2]

摘要:宋代君王重视国家典礼及礼制建设,故赋之典礼一类得以再度兴盛。不过,宋代赋家虽承袭汉唐以来的传统,主要宣扬大一统的天子之礼,但又受宋初以来“复二帝三代”思想的影响,于赋中表达出对周礼的尊崇之情。这种尊崇不仅仅在于宋人因循周礼仪节,更多的是对周礼之义,也就是作为周礼思想核心的“德”“仁”的认可。宋代赋家通过颂扬周礼及其“德”“仁”之义,表达了自身对“三代礼乐”的追复,及回到三代礼乐盛世、实现礼乐达天下的美好愿望。

关键词:周礼 宋代 典礼赋 崇周复古 礼乐

赋之典礼一类,重在展现皇家礼仪,宣扬上国声威。对此,汉唐赋家因身处盛世,多直面铺扬典礼的恢宏,烘托大一统“天朝上国”睥睨四方、君临万国的气势。宋代赋家虽同样自诩身居“中国”,秉承“正统”,但有宋一代,幽燕之地未能收复,北方边境也始终承受着异族侵略的压力,国力衰微不如汉唐是不争的事实。故无论是君王公卿还是文人庶士,其心态实际上早已发生了变化。因此,赋家在书写典礼赋时,不仅会颂扬天子之礼,而且往往还会通过追复三代之礼,尤其是周礼,来构建理想的帝国礼制,从而呈现出一种“崇周”的情感。笔者即拟对宋代赋家的这种情感进行阐释,并由此观照宋代礼制在因革损益过程中的“复古”思想。

一 崇周复古,直抒其情

自汉代起,国家举行大典,文人即有献赋之风。宋代虽不如汉代国力强盛,但仍延续了这种传统,端拱元年(988),宋太宗于东郊行籍田礼,王禹偁即认为“宜畅颂声,以播乐府”[3],故作《籍田赋》以献之。此后,太宗行大蒐礼时,丁谓亦以“今国家大蒐,行旷古之礼,辞人文士不宜无歌咏”[4]为由,献《大蒐赋》。不过,宋人所献之赋,仅在形式上模仿汉赋,其中情感却不尽相同。

汉代赋家通过对祀典中物像、事像的摹写,以宏大的赋篇展现了大一统的帝国“崇礼”情感。这种情感,虽在一定程度上出于“承三代礼乐”的溯古思想及“大汉继周”的政治观念,但究其根本,则源自汉武帝时始定的天子礼制。汉代的天子之礼,扬弃了旧有的“族神”崇拜,转向尊奉帝国“天神”。因此,在“奉天承运”的君权神授观念下,“从汉赋的敬天意识又可看到周、汉礼学由重‘宗统’到明‘君统’的变化”[5]。故汉代大赋中有关各种礼仪的描写“继周为虚,写汉为实”[6],其实质并不在于强调汉礼对古礼的因袭,而是为了凸显汉天子礼的宏大场面,象征国家的强大兴盛,其情感的抒发也重在汉天子及汉代礼制本身。

宋代赋家尽管仍沿用汉大赋宏大的叙事模式,以铺张藻采的笔法,勾画出雄阔壮丽的场景,来宣扬帝王功德,彰明君主隆礼重乐的思想,但在儒学复兴的时代背景下,却于崇天子礼外,又兼有一种“崇周复古”的情感。这种情感多以“显在”的叙述方式直呈于赋文之中。[7]如刘筠《大酺赋》盛赞尧舜及其贤臣:“惟尧舜之作主兮,盛德日新;矧皋夔之为佐兮,嘉猷矢陈。”[8]宋祁《皇帝后苑燕射赋》追慕商周旧君:“姬周则多材之主,汤乙乃甚武之王。”[9]丁谓《大蒐赋》自述“下臣窃详三代之书,颇究二王之典”[10],明言赋中礼制“实本之于《周官》”[11]。可见,承汉代献赋之风的宋代典礼赋,在彰显“天子礼”的王道精神下,不仅颂扬咏赞帝国盛典,还通过追复“二帝三代”,传达出对古代礼制及社会的尊崇向往。

当然,宋代赋家的这种“尊崇向往”,并非仅仅体现于献赋之中。其对“天子礼”的重视,决定于对科举选士之礼制本身的重视。[12]具体来看,则反映在以下两个方面。

其一,试赋之题直接典出“三礼”。

科举试赋,以经命题,始自中唐,至宋仁宗景祐年间,则已尽出经史。[13]而经史之籍,尤其是“三礼”所载义旨本就为教化人性而设,且与宋初以来只有“礼乐刑政”才有用的治道观念相互契合,试赋之题遂多典出“三礼”,如天圣二年(1024)宋祁、宋庠省试之题《德车结旌赋》,出自《礼记·曲礼上》:“兵车不式,武车绥旌,德车结旌。”[14]意在宣扬“以德为美”。天圣五年(1027)文彦博省试之题《诸侯春入贡赋》,出自《周礼·秋官》:“小行人掌邦国宾客之礼籍,以待四方之使者。令诸侯春入贡,秋献功,王亲受之,各以其国之籍礼之。”[15]重在强调“尊王贵君”。

其二,试赋之题彰显“宗周复古”之义。

宋代性理之学勃兴,在经义与性理相互参融下,宋人注重从儒家学说中发掘其实用价值,以求“尊经明理”,归复本性。而儒家教义中的“本性”,一方面源于人心善性,另一方面则承自圣人发扬的“二帝三代”时期“仁义礼智”的道德品质。因此,尊奉儒教的宋代君王,其治国理想便在于实现远古“三代”的大同之治。这种理想作用于科举试赋上,便使得赋题多颂三代礼乐,扬周朝制度,如方大琮《三代礼乐达天下赋》、田锡《南省试圣人并用三代礼乐赋》、杨杰《周兼养老礼赋》等,皆彰显出“宗周复古”之义。

其实,隋唐以来,科举制度不仅为国家提供了大量治国人才,同时还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政治教化功能。实现这种功能的方式,除了设置考试科目、限定考试范围外,考试试题也是一种直接导向。宋代自宋太宗开始,科举试赋的题目便趋于“礼乐刑政”,至宋仁宗以后,更是“除了礼乐刑政、典章文物外,实在别无选择”[16]。不得不说,这种情形的出现,即缘于君王以“尚礼义”“重实用”的政治思想教化引导士人的现实要求。因此,宋代举子也正是为顺应君王“师古以为先”的思想,才会在以典礼赋为代表的科举试赋中,表达出对“二帝三代”礼乐的推崇,如:

吾皇帝膺运承乾,唯师古以为先。化邦家而辑睦,因礼乐以昭宣。……其以宗周之致理也,以道合乎地者称帝,仁合乎天者为皇。……今皇上嗣位而致升平也,前古之遗文必复,败亡之阙政皆修……矧今卜代继于周姬,登歌美乎象箾,方期驾玉辂于鲁道,封金泥于泰岳。[17](田锡《南省试圣人并用三代礼乐赋》)

古之养老,礼莫如周。兼三代之常法,新一王之令猷。尚文德以唱风,典章尤盛;奉年耆而兴教,饮食忝修。昔自有虞,讫于二代,必重年德,以均仁爱。然而礼有质而有文,事或兴而或废,及周之治也,古今之通制兼明;而老者养之,帝王之余风尽在。[18](杨杰《周兼养老礼赋》)

三代治盛,四方教宣。因性情之常理,达礼乐于敷天。异世迭兴,即中和而默感;斯民共适,通远近以皆然。……皇乎三代,斯时已极文明。……而极盛无如于三代。[19](方大琮《三代礼乐达天下赋》)

由此可见,宋人崇三代礼乐,在于“三代治盛”,礼乐已达天下,而后世无如者,且圣人亦并用之。至于“代继于周姬”,则是因周礼“兼三代之常法”,故“礼莫如周”。此外,周礼在儒家思想中,向来具有神圣的地位。孔子即尝“举周公之旧章”,以“救鲁邦之乱政”,并言“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20]。因此,受儒家文化影响的宋代君臣文士,自然希望能“踵周家之故事”[21],以“礼”化成天下。

二 周礼不秉,其何能国?

宋人尊崇三代礼乐,并于典礼赋中颂扬周礼,还与有宋一代的国家礼制及社会思潮有关。众所周知,宋承唐制,其礼仪制度多仿唐而立,比如宋初所行《开宝通礼》,即本于唐《开元礼》,此后历次编修礼书,虽因时而易,但基本仍循唐故。然宋代承袭唐代礼制,实则主要是具体的礼式仪节,至于礼的内在精神,宋人追求的仍是承载三代礼乐的周礼。

当然,这种对周礼的追求,实际从汉代“礼乐复兴”时便已开始。《史记》记载,汉初叔孙通编订礼仪即“颇采古礼”,而《汉书·礼乐志》在总论汉代礼制时,更以“大汉继周”概之。至于唐代,亦有诏令“五礼并依《周礼》行事”[22]。宋人崇尚周礼,自是承此传统。不过,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宋人多以为汉唐虽然宗周,但未得古道,故其礼乐并不可法。比如欧阳修在《新唐书·礼乐志》中便指出:“三代而下,治出于二,而礼乐为虚名。”[23]故自秦汉以来,国家礼制实“不能超然远复三代之上”[24]。又如程颢认为汉唐盛世,乃由明君“幸致小康”,但“论其人则非先王之学,考其时则皆驳杂之政”,故虽“创法垂统”,却“非可继于后世”,所以相较于三代礼乐,则“或出或入,终莫有所至也”。[25]

正因如此,宋人对汉唐之治颇有微词,尤其是认为唐代迅速由盛转衰,主要原因便在于其“三纲不立”,礼制不正。如范祖禹在《唐鉴》中便明确指出唐代“上无教化,下无廉耻”,“三纲不立,无君臣父子之义”,不能如三代之君“修身齐家以正天下”,从而导致“唐之父子不正而欲以正万事,难矣”。[26]又如苏轼也批驳道:“唐有天下,如贞观、开元间,虽号治平,然亦有夷狄之风,三纲不正,无父子君臣夫妇。”[27]可见,在宋人看来,既然汉唐君王不尊礼法,天下亦不能正,其所行礼制自然已失古道。而要探寻古道,则当上溯三代,求以古礼,于是自宋初儒学复兴时便产生了“复二帝三代”的复古思潮:“国初人便已崇礼义,尊经术,欲复二帝三代,已自胜如唐人,但说未透在。直至二程出,此理始说得透。”[28]这种思潮,按余英时先生的说法,至宋仁宗时得以“充分显露出来”,并臻于极致。[29]由此,对整个宋代的思想文化产生了重要影响。

然三代久远,实难追之,尤其是夏商礼乐,大多湮没不存,唯有周礼,仍可详见于后世经典。北宋礼学家李觏曾言:“夏、商以前,其传太简,备而明者,莫如周制。”[30]对此,欧阳修《问进士策三首》中进一步指出其原因当在于《周礼》一书:“三代之政美矣,而周之治迹所以比二代而尤详见于后世者,《周礼》著之故也。”[31]其实周代礼乐不仅仅存于《周礼》之中,《仪礼》《礼记》等礼书以及《左传》《国语》《尚书》等史籍中皆有记载。而这些典籍,又均为宋人熟读的儒家经典。因此,宋人所复三代古道,实则多为承载三代礼乐的周礼。

当然,欧阳修特别强调《周礼》一书也是有原因的,在后儒看来,《周礼》为周公所作,虽然可能窜入了汉儒之言,但仍能大体代表周代礼制,故尽管欧阳修对《周礼》有诸多质疑,却依旧承认“其礼乐制度,盖有周之大法焉”[32]。宋代其他儒者,如张载也认为:“《周礼》是的当之书,然其间必有末世添入者,如盟诅之属……则盟诅决非周公之意,亦不可以此病周公之法,又不可以此病周礼。”[33]“二程”亦言:“《周礼》之书多讹阙,然周公致太平之法亦存焉,在学者审其是非而去取之尔。”[34]因此,宋人在探求周代礼制时,便尤重《周礼》。[35]如石介将《周礼》与《春秋》并举,共同作为“兴尧、舜、三代之治”的法典:“《周礼》明王制,《春秋》明王道,可谓尽矣。执二大典以兴尧、舜、三代之治,如运诸掌。”[36]张载还说:“学得《周礼》,他日有为却做得些实事。”[37]可见,在宋人看来,周礼的精神内涵已具化于《周礼》一书。

由此,宋人在追复“二帝三代”的古道上,尤其是涉及礼乐制度时,大多秉以《周礼》。如《宋史·舆服志》载,元丰元年(1078)礼官详定国家服章时,便针对因循前代之制而“非礼尤甚”的情况,建议依《周礼》进行改革:“伏请依《周礼》,凡祀四望、山川则以毳冕,祭社稷、五祀则以冕,朝夕日月、风师、雨师、司命、司中则以玄冕。若七祀、蜡祭百神、先蚕、五龙、灵星、寿星、司寒、马祭,盖皆群小祀之比,当服玄冕。”[38]又如《宋史·礼志》载,元丰元年礼官参定郊庙礼文时,同样认为当据《周礼》调整相关的仪物制度:“《周礼》大宗伯之职,凡享,莅玉鬯。今以门下侍郞取瓒进皇帝,侍中酌鬯进瓒,皆未合礼。请命礼部尚书奉瓒临鬯,礼部侍郎奉槃,以次进,皇帝酌鬯祼地讫,侍郞受瓒并槃而退。”[39]“每室所用几席,当如《周礼》,改用莞筵纷纯,加缫席画纯,加次席黼纯,左右玉几。”[40]再如,《宋史·吕公绰传》亦载太常博士吕公绰针对当时“郊庙祭器未完,制度多违礼”的现象,奏请按《周礼》“更造”重定:“今有司徒设尊罍,而酌用一尊,非礼神之意。宜按《周礼》实齐酒,取火于日,取水于月,因天地之洁气。”[41]对于这些建议,宋代君王也大多“从之”,并诏有司实施。

其实,宋代君臣不仅在礼制的改革上多遵《周礼》,还常常从《周礼》中探求周代的治国之道。如李觏便推崇《周礼》,并依据《周礼》作《周礼致太平论》,提出了“复兴三代”的具体措施,即以“土地为本”,实行周代的井田制。在李觏看来,“生民之道食为大……食不足,心不常,虽有礼义,民不可得而教也”[42],周代的兴盛,便在于周公变商代的“公田制”为“井田制”,使民有其食[43]。当李觏完成《周礼致太平论》后,他还将其遍赠“诸公”,希望“大君子有心于天下国家者,少停左右,观其意义所归”[44]。虽然他的政治主张未被执政者采纳,但这种从《周礼》中汲取为政治民思想的方法,却被后来的王安石所继承。

王安石同样推崇《周礼》,在他看来,周代礼制“莫具乎《周官》之书”:“惟道之在政事,其贵贱有位,其后先有序,其多寡有数,其迟数有时。制而用之存乎法,推而行之存乎人。其人足以任官,其官足以行法,莫盛乎成周之时;其法可施于后世,其文有见于载籍,莫具乎《周官》之书。”[45]因此,他亲自撰写《周官新义》,并将自己总结的周代治国策略运用于“熙丰变法”的实践之中。[46]虽然随着变法失败,《周官新义》遭到废弃,但这并不意味着对《周礼》治国思想的否定,从当时批驳者的反对观点来看,他们立论的依据,仍源出《周礼》。[47]

可见,虽然李觏、王安石等以《周礼》为核心的政治主张最终未能实现,但以礼治国,复周代礼制,却成为宋人追复“二帝三代”思想下的一种普遍愿望。因此,直到南渡以后宋高宗赵构仍感慨道:“周礼不秉,其何能国?”[48]

三 礼之所尊,尊其义也

宋人欲崇周礼,以复三代礼乐,然周代礼制虽已具化于“三礼”等先秦典籍,但正如王安石所言:“自周之衰以至于今,历岁千数百矣。太平之遗迹,扫荡几尽,学者所见,无复全经。”[49]故不可能完全“追而复之”。况且纵使三代礼制相因袭,“三王之道若循环”,却仍因“所尚不同”而“或以忠而为治,或变质而制宜”[50]。是以后世承袭先代礼制,往往迁于世俗,因时制宜,变古适今。宋人循周礼,亦“不泥于操持”而实有所损益。故宋代典礼赋记载的礼仪制度,并不完全与礼经相合,如郑獬《圆丘象天赋》:“固异周朝授政,筑层级之三成。”[51]可见,宋代圆丘祭祀的具体仪节便异于周代礼制。

其实,宋代圆丘祭祀不仅礼式仪节与古礼有异,甚至祭祀的对象亦有不同。《周礼·春官》:“冬日至,于地上之圜丘奏之,若乐六变,则天神皆降,可得而礼矣。……夏日至,于泽中之方丘奏之,若乐八变,则地示皆出,可得而礼矣。”[52]不难看出,古时乃天地分祭——圆丘祭天神,方丘祀地祇。然宋初则承汉代以来合祭的传统,同祀天地于圆丘。对此,宋神宗元丰年间,曾有人提议当依古制分别祭祀,只是“议久未绝”,至宋哲宗元祐年间,仍颇有争论,比如张耒《大礼庆成赋》载元祐七年(1092)有司曾针对合祭不符古礼的问题,请示天子:“(今)郊丘之位,天地咸在。牲币并荐,礼乐合举。而古者乃以阴阳之至,即南北之郊,别位殊时,荐献异数。有司其何从?”[53]宋哲宗与群公卿士、典礼之官商讨后认为“国家合祭天地,于兹六世矣”,可谓“受天地之福”“享神祇之安”已久,故当“因时施礼”,不宜改动。[54]

可见,宋人虽追复周礼,却能适时变通。这种“事各适时”的“通变”思想,亦在宋代典礼赋中多有体现,如刘敞《郊用夏正赋》:“损益殊世,质文异宜。”“顺天时之资始,见王道之相参。”[55]范仲淹《大礼与天地同节赋》:“必也变化从宜,广大悉备。”[56]罗椅《明堂赋》:“若乃度筵度几,曰修曰广,可随当代之制,岂必嘐然曰必古之是仿?”[57]

因此,宋人主张“崇周复古”,并不在于守先王之陈仪,实在于“法其义”。如王安石借《周礼》以变法,即重在法其义:“法先王之政者,法其意而已。”[58]又如,“二程”虽反对新法,但同样认为“二帝、三王不无随时因革”,故不可“循名而遂废其实”,实当承“同条而共贯”之理。[59]而此不变之理,程颐在《春秋传序》中依旧认为乃先王之义:“后王知春秋之义,则虽德非禹、汤,尚可以法三代之治。”[60]因此,程颐作传的实质亦在彰明先王大义,以“义”复三代:“自秦而下,其学不传,予悼夫圣人之志不明于后世也,故作传以明之,俾后之人通其文而求其义,得其意而法其用,则三代可复也。”[61]再如,政和三年(1113),宋徽宗在为《政和五礼新仪》作序时也说道:“有不可施于今,则用之有时,示不废古;有不可用于时,则唯法其义,示不违今。”[62]以示新定礼仪当“稽古而不泥于古,验今而不失于义”[63]

正因如此,宋人对于不循礼义、仅重其仪的做法,多有批驳。如欧阳修、宋祁在《新唐书·礼乐志》中即认为汉代以来所行礼仪,多为“礼之末节”,而史官所记“降登揖让、拜俯伏兴”之节,皆“有司之事尔”,即使参与其中的缙绅大夫对郊庙、朝廷等礼仪亦“莫能晓习”,至于“天下之人”,更“老死未尝见也”,故汉人实“习其器而不知其意,忘其本而存其末”;至于唐代,虽多修礼书,且“考其文记,可谓备矣,以之施于贞观、开元之间,亦可谓盛矣”,却也终因“具其文而意不在”,而“不能至三代之隆”。故汉唐之际实“礼乐为虚名”。[64]又如,刘弇《元符南郊大礼赋》更依次批驳了秦汉及有唐不尊礼义的祭祀之礼:“九天太一、三一八神,则方士之说试;黄蛇白帝,陈宝鸣鸡,则秦余之祀举。或龙马寓木,或待我而五,或遥拜竹宫,或侲子旁午。故汉三十年间,天地之祀五徙,而稚圭之徒,罢去四百七十余所。有唐末造,阙漏莽卤,殆不足数。”并认为此间之祀“诬天赘祖,神醊杂扰,其语弗经见,搢绅者不道”,实乃“陋者为之”,故“数千百载寂寥无诏之阔典”。[65]

此外,大观二年(1108)宋徽宗还在《依周吉礼之制御笔手诏》中批驳了“自汉以来,失先王礼意,以冠为吉礼之首”的传统以及有司制定新礼时的“承误循沿”,并指出《仪礼》乃“诸儒之论,非先王之典,后世因之,沿流弗革,本数末度,乱命失序”,其中所载“不足取法”,不可以之“追迹先王,垂训万世”,而当“追述先王制作之原”,依周礼之义“改正”,以此申明其“善法古者,不法其法,法其所以为法之意”的礼学思想。[66]

其实,礼本就“缘人情而立制,因时事而为范”[67],故历来朝代更迭,礼式仪节,必有因革,而唯一不变者,实为礼中所存之“义”。《论语》即载:“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68]孔子所言百世继周者,亦是周礼之义。此外,保存先秦礼制最为丰富的《礼记》,也多次强调礼义的重要性:“礼之所尊,尊其义也。失其义,陈其数,祝史之事也。”“礼也者,义之实也。协诸义而协,则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也。”[69]

由此,宋人尊崇周礼,实际在于尊崇周礼之义。这种“尊其义”“法其义”的思想,也是宋代典礼赋中“崇周复古”思想的核心。如王禹偁《籍田赋》言君王行籍田之礼,主要便在于传承躬耕之义:“籍田之礼,岂三年而不为;躬耕之义,将百代而可知。”[70]范仲淹《明堂赋》也强调明堂之礼当重其义,而非尽其制:“为明堂之道,不必尚其奥;行明堂之义,不必尽其制。适道者与权,忘象者得意。大乐同天地之和,岂匏竹而已矣;大礼同天地之节,岂豆笾之云尔。”[71]方大琮《三代礼乐达天下赋》同样认为即便是三代时期,也并非所有的礼义都包含于礼仪之中,并举例说“耕逊亦礼意而未闻于礼”[72],因而更应注重礼义,而非礼仪。刘弇《元符南郊大礼赋》则赞扬宋代郊祀祭天之礼能“明乎郊社之义”,故而宋代君主相比汉唐帝王,实乃“弥文之真主矣”。[73]

四 周礼之义,本于德仁

周代礼制内涵丰富,王国维曾在《殷周制度论》中言其“皆为道德而设”,“乃道德之器械”,同时,还将殷周兴亡更替,归于周有德,殷无德:“是殷周之兴亡,乃有德与无德之兴亡。故克殷之后尤兢兢以德治为务。”[74]可见,在周礼中,“德”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而“德”字,据郭沫若考证,殷商卜辞及彝铭中均无记载[75],至西周成王以后,才在金文中开始大量出现[76]。这虽然不能说明周代以前没有“德”这一概念的存在,却足以证明,“德”在西周时期已经具化,已从普遍意义上的“德行”“德性”,产生了“德名”,即便它依旧没有被明确定义,但实际上已经成为一种被君王诸侯、公卿名士所广泛认可的精神文化理念,并被大力宣扬倡导。因此,不仅周代金文中有了“德”字,周代的传世文献中,也包含大量重“德”的思想,如《尚书·周书》中便多次提到“明德慎罚”“明德惟馨”“惟德是辅”,并强调周王、周公重德、用德:“惟我周王灵承于旅,克堪用德,惟典神天。”“昔周公师保万民,民怀其德。”“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77]由此,四海诸侯“罔不承德,归于宗周”[78]

而周初,与“德”字差不多同时产生的,还有周代的礼。据传周公制礼作乐,亦在成王之世,且周公“承文武之德”,所制礼乐同样是具化夏商以来的社会制度、道德风俗所形成的具体礼制。对于“礼”与“德”的关系,郭沫若曾指出:“从《周书》和周彝看来,德字不仅包括着主观方面的修养,同时也包括着客观方面的规模——后人所谓的‘礼’。礼是后起的字,周初的彝铭中不见这个字。礼是由德的客观方面的节文所蜕化下来的,古代有德者的一切正当行为的方式汇集下来便成为后代的礼。”[79]可见,在周代,作为精神文化的“礼”包含于“德”的思想体系中,“德”也就成为“礼”的内在核心。所谓“德内而礼外”,通过外在仪式反映出来的“礼”,其表达的实质便是周人“尊德”“尚德”的思想观念。[80]因此,《左传·文公十八年》记鲁史克代季文子释“事君之礼”时即言:“先君周公制周礼曰:‘则以观德,德以处事,事以度功,功以食民。’”[81]这也可以说明周礼的本质即在于“德”。

周人重礼尚德,将“德”作为礼的核心。虽然春秋时期礼崩乐坏,周德衰微,但诸侯攻伐,仍讲求德义,如《左传·僖公四年》楚臣屈完游说齐桓公时即言:“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82]表明齐桓公以武力威逼楚王,乃不合德义之举,难以服众。又如《左传·僖公七年》管仲劝谏齐桓公勿要违背礼信时亦言:“君若绥之以德,加之以训辞,而帅诸侯以讨郑,郑将覆亡之不暇,岂敢不惧?……且夫合诸侯,以崇德也。……诸侯之会,其德刑礼义,无国不记。”[83]再如《左传·宣公三年》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王孙满同样以“在德不在鼎”对之。可见,至少在形式上,春秋诸侯仍然“尊德”“敬德”。故孔子尝赞曰:“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84]后儒也同样不断强化“德”的重要性:“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85]“国之所以为国者,德也。”[86]“人而无礼,焉以为德。”[87]“(治国理政)以德礼为先,而辅以政刑。”[88]

正因如此,宋人“崇周复古”,颂扬周礼时,便极重其德:“大德纯纯兮世不敢忘,至文微微兮流而自远。”[89](欧阳修《鲁秉周礼所以本赋》)“汤克宽仁,彰信兆民,大德懋昭,建中于人。”“德日日新,万邦惟怀,诸福荐臻。”[90](胡铨《衡阳瑞竹赋》)“大德既昭,勒庙彞而不朽;遗风可考,歆饮食以无穷。”[91](宋祁《法施于民则祀赋》)同时,还于典礼赋中大力称颂宋代君王承周之德,制礼作乐:“所以赋大蒐而歌盛礼也,俾千古知至德之巍巍。”[92](丁谓《大蒐赋》)“皇上御天下之二十载也……四表之德咸被,崇朝之泽匪颇。”[93](杨亿《天禧观礼赋》)“国家钦明若古,追述三代之礼。筑宫广庙,以备制度,昭孝思,丕赫我祖宗之光烈威神,引耀后嗣,昭临其臣庶,甚盛德。”[94](王子韶《六圣原庙赋序》)

不过,宋人尊崇周礼,并不仅仅尊崇周礼之“德”。在宋人看来,除“德”以外,“仁”在周礼体系中也有独特的地位和价值,如程颢即言:“学者须先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知、信皆仁也。”[95]朱熹亦说:“仁之为道,乃天地生物之心。”[96]因此,考察宋人典礼赋,还可见其中往往不仅颂德,还多倡仁:“炎历四世,天子坐法宫,宪宗轨。深根宁极,远听高视。其仁如天,其道如砥。”[97](宋庠《乾元节赋》)“寻声望景,知中国之有至仁。”[98](范镇《大报天赋》)“广宗庙所以教人尊其上,严祖祢所以笃民兴于仁。”[99](王子韶《六圣原庙赋》)

其实,自孔子开始,“为了维护三代先王创造的礼乐文明,孔子创建了一个以‘仁’为核心的思想体系”[100]。这一思想体系,也被后儒所继承,不仅引导君王为政以仁,还要求制礼作乐也以“仁”为本。由此,随着儒家“仁”学思想的进一步完善和发扬,“作为三代文明核心的‘礼’就不再是事神致福的手段,而是人心之‘仁’的外在表达”[101],“仁”也就发展成为“礼”的内在依据,如《礼记》中便言:“礼有五经,莫重于祭。”而祭祀之本,即在于仁:“宗庙之祭,仁之至也。”[102]“祖庙,所以本仁也。”[103]又言:“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也。”[104]而“仁者,义之本也”,亦表明“仁”已融入“礼”的思想体系之中。

由此,宋人“崇周复古”,不仅颂扬周礼之德,还继承了先圣礼乐“以仁为本”的思想,从而德仁并颂:“吾皇帝厚德比于坤元,至仁侔于穹昊。”[105](田锡《泰山父老望登封赋》)“莫不含和而吐气,蹈德而咏仁。”[106](刘筠《大酺赋》)“夫圣人之将有为也,必本于仁义……作德以茂之。”[107](范镇《大报天赋》)因而,宋人崇尚周礼,追寻周礼之义的根本即在于“德”“仁”。

综上,宋代赋家在“复二帝三代”的时代思潮影响下,尊崇三代礼乐,并于典礼赋中颂扬周礼,呈现出“崇周复古”的情感内涵。这种情感,虽在一定程度上承袭汉唐以来的传统,但宋代赋家并非如汉唐赋家一般,将其潜隐于所描摹的礼式仪节之下,而是更乐于将其直接表达出来。从深层次考察,宋人对周礼的尊崇,并非仅仅在于承继礼式仪节,更多的是尊其本义,也就是周礼中的“德”“仁”。实际上,宋代赋家正是通过颂扬周礼及其“德”“仁”之义,来表达自身对“三代礼乐”的追复,及回到三代礼乐盛世,实现礼乐达天下的美好愿望的。


[1][基金项目]国家建设高水平大学公派研究生项目“宋代礼制与韩国礼制及文学的交融影响研究”,项目编号:201806190071;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宋代文学史料学研究”,项目编号:17AZW002。

[2]罗超华,南京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先秦两汉经学与文学、唐宋文学。

[3]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四川大学出版社,2008,第1570页。

[4]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576页。

[5]许结:《汉赋祀典与帝国宗教》,《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4期。

[6]许结:《汉赋创作与国家形象》,《中国文学研究》2017年第3期。

[7]当然,这种情感在汉赋中也是存在的。不过,汉代赋家往往将其潜隐于礼式仪节之下。

[8]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590页。

[9]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09页。

[10]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579页。

[11]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576页。

[12]李弘祺:《宋代官学教育与科举》,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94,第159页。

[13]许结:《北宋科制与论理赋考述》,载莫砺锋编《第二届宋代文学国际研讨会论文集》,江苏教育出版社,2002。

[14](清)孙希旦:《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第82页。

[15](清)孙诒让:《周礼正义》,中华书局,2013,第2994页。

[16]祝尚书:《宋代科举与文学》,中华书局,2008,第276页。

[17]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566—1567页。

[18]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44页。

[19]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85页。

[20]程树德:《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第182页。

[21]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499页。

[22](后晋)刘昫:《旧唐书》,中华书局,1975,第818页。

[23](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中华书局,1975,第307页。

[24](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第308页。

[25](宋)程颢、程颐:《二程集》,中华书局,1981,第451页。

[26](宋)范祖禹:《唐鉴》卷十一,明弘治刻本。

[27](宋)苏轼:《苏轼文集》,中华书局,1986,第2040页。

[28](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中华书局,1986,第3085页。

[29]余英时:《朱熹的历史世界:宋代士大夫政治文化的研究》,三联书店,2004,第190页。

[30](宋)李觏:《李觏集》,中华书局,2011,第183页。

[31](宋)欧阳修:《欧阳修全集》,中华书局,2001,第673—674页。

[32](宋)欧阳修:《欧阳修全集》,第897页。

[33](宋)张载:《张载集》,中华书局,1978,第248页。

[34](宋)程颢、程颐:《二程集》,第1201页。

[35]按:当然,在宋代疑经惑传风气的影响下,对于《周礼》一书,宋人也是多有怀疑的,比如欧阳修、苏轼、苏辙等皆有文论述。但究其根本,他们对《周礼》的怀疑并不是为了否定《周礼》,而是为了去伪存真,探求周代礼制的真实面貌,从而更好地理解三代之治。

[36](宋)石介:《徂徕石先生文集》,中华书局,1984,第77页。

[37](宋)张载:《张载集》,第282页。

[38](元)脱脱等:《宋史》,中华书局,1985,第3542页。

[39](元)脱脱等:《宋史》,第2596—2597页。

[40](元)脱脱等:《宋史》,第2597页。

[41](元)脱脱等:《宋史》,第10211页。

[42](宋)李觏:《李觏集》,第183页。

[43](宋)李觏:《李觏集》,第209—210页。

[44](宋)李觏:《李觏集》,第276页。

[45]曾枣庄主编《宋代序跋全编》,齐鲁书社,2015,第286页。

[46]参见《宋元学案》:“荆公生平用功此书(《周礼》)最深,所自负以为致君尧、舜者俱出于此,是固熙、丰新法之渊源也。”见(清)黄宗羲撰,(清)全祖望补修《宋元学案》,中华书局,1986,第3252页。

[47]参见韩琦《上神宗论条例司画一申明青苗事》、孙觉《上神宗论条例司画一申明青苗事》,载(宋)赵汝愚编《宋朝诸臣奏议》,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第1220、1225页。

[48](元)脱脱等:《宋史》,第2424页。

[49]曾枣庄主编《宋代序跋全编》,第286页。

[50]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444页。

[51]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05页。

[52](清)孙诒让:《周礼正义》,第1757页。

[53]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57—1658页。

[54]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58页。

[55]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38、1639页。

[56]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593页。

[57]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930页。

[58](元)脱脱等:《宋史》,第10542页。

[59](宋)程颢、程颐:《二程集》,第452页。

[60](宋)程颢、程颐:《二程集》,第584页。

[61](元)脱脱等:《宋史》,第12722页。

[62]曾枣庄主编《宋代序跋全编》,第620页。

[63]司义祖整理《宋大诏令集》,中华书局,1962,第547页。

[64](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第308—309页。

[65]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62页。

[66]司义祖整理《宋大诏令集》,第547页。

[67](清)董诰等编《全唐文》,中华书局,1983,第1000页。

[68]程树德:《论语集释》,第127页。

[69](清)孙希旦:《礼记集解》,第706、618页。

[70]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572页。

[71]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927页。

[72]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86页。

[73]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62页。

[74]王国维:《王国维考古学文辑》,凤凰出版社,2008,第62页。

[75]郭沫若:《青铜时代》,人民出版社,1982,第335—336页。

[76]按:据考“德”字最早见于成王时的何尊,其铭曰:“唯王恭德裕天,训我不敏。”

[77](清)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中华书局,2004,第337页。

[78](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尚书正义》,中华书局,1980,第499页。

[79]郭沫若:《青铜时代》,第335—336页。

[80]有关“德”与“礼”,亦可参《礼记》:“礼器,是故大备。大备,盛德也。”孔颖达正义曰:“礼经纬万端,人能以礼为治身之器,则于百行无所不备,而其德盛矣。礼之为用,能消人回邪之心,增人质性之美,而盛德充实于内矣。”同样表达了“德内而礼外”的观念。

[81]杨伯峻:《春秋左传注》,中华书局,1981,第633—634页。

[82]杨伯峻:《春秋左传注》,第292页。

[83]杨伯峻:《春秋左传注》,第318页。

[84]程树德:《论语集释》,第559页。

[85](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第235页。

[86](清)苏舆撰《春秋繁露义证》,中华书局,1992,第174页。

[87]汪荣宝撰《法言义疏》,中华书局,1987,第112页。

[88](唐)韩愈著,刘真伦、岳珍校注《韩愈文集汇校笺注》,中华书局,2010,第3214页。

[89]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27页。

[90]《海外新发现〈永乐大典〉十七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第637页。

[91]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14页。

[92]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580页。

[93]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581页。

[94]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51页。

[95](宋)程颢、程颐:《二程集》,第16页。

[96](清)黄宗羲撰,(清)全祖望补修《宋元学案》,第1510页。

[97]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599页。

[98]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30页。

[99]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55页。

[100]朱汉民:《宋儒新仁学的建构》,《求索》2017年第8期。

[101]朱汉民:《宋儒新仁学的建构》,《求索》2017年第8期。

[102](清)孙希旦:《礼记集解》,第667页。

[103](清)孙希旦:《礼记集解》,第615页。

[104](清)孙希旦:《礼记集解》,第618页。

[105]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567页。

[106]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591页。

[107]曾枣庄、吴洪泽主编《宋代辞赋全编》,第163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