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点。”
“蜀军撑不起多久了,现在都是在虚张声势。”
“蜀军粮食要从益州运来,山高路远,必不能长久,何况除了第一次,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其他时候哪次占了便宜?”
“蜀军都是强弩之末!”
“......”
惯性鼓舞了一下士气,孙桓摇着一把竹扇,缓缓走下了城头。
这一个月的你来我往,他已摸透了蜀军套路。
无非就是不定时在城外把投石车、撞木搬来搬去,象征性的投射一点烧石,派一些人试探性的爬城。
起初,的确把他吓得够呛,晚上都不敢卸甲,但在打退汉军几次后,他也渐渐缓过来了。
蜀军并没有那么厉害。
那些滚烫炸裂的石块,的确杀伤力惊人,但汉军爬城头时,投石车又不能继续投。
只要能抢在汉军爬上来前,稳住城头,后续吴军还是占据着优势。
城,依旧能守住!
他这一固守就是整整一个月。
现在的蜀军已黔驴技穷,错失了前几次的大好机会,他不会再给蜀军任何破城机会。
他固守的夷道,就是蜀军,难以跨过的天堑!
而且天热了。
孙桓抬起头,望着炽烈耀眼的太阳,心头很高兴。
烈阳高照的确让人心生燥热烦闷,但吴军至少能躲在城中,不为烈日所灼,蜀军呢?却是直接暴露在烈阳之下,没有蔽日之所,这种顶着高温的对峙,蜀军又能坚持多久呢?
耗?
他耗得起!
在快走下城池时,孙桓撇眼看到蜀军又有了动作,开始日复一日搬运投石车跟撞木了,他只淡漠的扫了一眼,就懒得多看了,这种场景他已经看了一个月,早就脱敏了。
任凭蜀军花样百出,他自岿然不动,稳如大山。
无视蜀军城外的任何动作,专心致志在坚守城头上,只要蜀军没有攻上城头,蜀军的任何动作,一概无视,不予理会。
这就是他交出的应对之策!
孙桓下了城池,拿着葫芦瓢,准备舀一瓢水,去消消热气。
只是刚把葫芦瓢送到嘴边,就听到四周传来一阵阵‘轰隆’的巨响,声浪滔天,紧接着城中就响起了大量的惨叫哀嚎声。
孙桓脖子一缩,也被这突来的动静吓了一跳,顾不得再喝水,连忙跑出屋子,查看情况。
入眼。
便是漫天火球。
铺天盖地的火球,一轮接一轮的涌来,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也瞬间在城中,燃起了熊熊大火,震起了漫天烟尘,滔天的火焰,刹那席卷了整座城池,滚滚的刺鼻浓烟,充斥着鼻腔。
恐惧、绝望的情绪,在城中飞速的蔓延。
孙桓也被眼前一幕吓呆了。
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只是目光呆滞的望着天,脸色煞白一片,之前眼中的得意不屑,早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这怎么可能?”
“蜀军怎么做到的?他们怎么能这么攻城的?这不可能!”
孙桓喃喃自语,心神都被眼前这骇人惊闻一幕给震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意识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离了。
他就这么站着,看着城头上的士卒被烈火焚身,最后凄惨绝望的从城头上跳下,也看到十几名士卒争前恐后的抢着逃下城头,更看到不知多少士卒直接跪地痛哭哀嚎。
城头附近充斥着绝望、恐惧和痛苦的声音。
在短暂的失神后,孙桓意识回归。
他无助的张了张嘴,满眼绝望,不知自己是该下令救火,还是该下令继续拼死守城,更令他感到绝望的是,他知道,这时候自己无论发出什么号令,都不会有人听了。
全都被这从天而降的火球吓破了胆。
他踉跄的朝城头走了几步,最终脚步不稳瘫倒在了地上。
孙桓似哭似笑的望着冒着浓烟的城头,尤其是看到城头不断涌现出穿红袍的蜀军时,头痛欲裂之下,只感到一股逆血上涌,而后吐出一大口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他知道完了。
全完了。
夷道城...丢了!
“将军......将军......”这时,在城中慌乱逃窜的吴军,终于有人发现了刚昏死过去的孙桓,也立即有亲兵过去将孙桓护在中间,只是在场所有人眼中都难掩惊慌和不安。
就如今城中的乱象,是个正常人,都看得出来,夷道守不住了。
“校尉,撤吧!”
“城守不住了,再不撤,就跑不掉了!”
士卒中有人焦急的催促着。
但......撤吗?
他们没人敢下这个命令。
作为守城将领,也是孙桓的亲卫,他们深知夷道城的重要,陆逊给孙桓下的是死命令。
人在城在。
逃了,这个罪谁来担?
孙桓是孙氏宗亲,人已经昏过去了,不可能下弃城的决定,何况就算真要治罪,怎么也治不到孙桓头上,但他们这些将领,谁能担得起夷道失守的重罪?
见军中将领一个个犹豫不决,一直催促的身穿青袍的士卒,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一把将孙桓抗在肩上,随后快步朝夷道城的后门狂奔而去。
见状。
几名吴军将领面面相觑。
事已至此,除了撤退,也没其他办法了,而且城中的厮杀声明显越来越弱了,夷道城失守已成定局,继续留在城中,只是垂死挣扎,蜀军含怨而来,谁敢保证蜀军破城后,不会杀他们泄愤?
要知道。
之前吴军可是杀了关羽。
几个对视,几名吴将就统一了观点,连忙朝着青袍小将追去,至于命令城中其余将士阻拦,或者是一同逃跑,眼下已经不现实了,而且还可能把敌人招引过来。
只是在追赶的路上,也有人好奇青袍小将的身份。
“前面那忠勇之士是谁?”
几名吴将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那名青袍小将,非他们各自部曲的将士,隔了一会,有一名军候不确定的开口。
“这人我好像有印象。”
“似乎是陆大都督之前派来协助守城的。”
“守城方面颇有勇武,曾单人打退了蜀军十几人,只是名字有点记不起来了。”
“好像...”
“好像是叫...丁奉?”
“丁奉?”几人嘀咕了一声,依旧没什么印象,但此时也想不到那么多了,蜀军已攻进了城,若不能及时冲出城,为蜀军发现,只怕还要经历一番血战。
烈阳当空。
炙热的天气让视线都变得模糊。
城中的厮杀声渐渐落下,蜀军的红袍站满了城头,而那青袍小将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了夷道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