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矿井下的指纹

同日下午,BJ风尚传媒暗房。

李扬的皮鞋在木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点,盯着显影中的《盲井》胶片:“宁导,你真要剪掉宝墙发现隐患的长镜头?”

他的手指划过银幕上王宝墙颤抖的指尖,“这个镜头在柏林让评委沉默了两分钟,现在要换成矿长开会的全景?”

宁言道:“我没得选!”

李扬突然扯下安全帽,露出新剃的平头:“那要不要让宝强在戏里背诵安全生产条例?”

他指向胶片上的煤灰特写,“这些真实的细节,是用二十斤煤粉堆出来的,现在要变成领导讲话的背景板?”

“保留手部特写,”他翻开新分镜,“矿长讲话时,镜头从宝强的指甲缝摇到墙上的安全标语,这样既符合要求,又让真实有处可藏。”

他想拍宁言肩膀,但想起宁言的身份,手又放下:“宝强在矿区认了个师傅,每天跟着下井,现在比真矿工还像矿工。”

李扬神情有些落寞:“别让商业片的安全标语,盖过他眼里的光。”

5月20日,威尼斯电影节中国区宣传会。

周讯对着镜子调整红旗袍的盘扣,刺绣银铃铛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造型师小唐举着睫毛夹后退半步:“周姐,中影的赞助商说,裙摆开衩要提到膝盖以上,银铃铛换成水钻款。”

“不用,”周讯摸出从救助站带来的火柴盒,别在腰间作为配饰,“被拐妇女逃跑时,裙子从来不会开衩到膝盖。”

她望向窗外的梧桐树,想起王阿姨的话:“当年我穿的是蓝布衫,跑的时候被树枝划破,血珠滴在火柴盒上,比红墨水还红。”

手机在化妆台震动,陈凯鸽的助理发来消息:“陈导说,《无极》的金盔甲造型给您留着,随时可以进组。”

“周小姐,”韩三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外媒记者等着拍‘东方女性的坚韧’,咱们得在红毯上把‘希望’两个字写清楚。”

他盯着周讯腰间的火柴盒,“这个小配饰不错,但得跟记者说,这是‘传统手工艺的现代演绎’。”

“周讯转身,红旗袍的银铃铛擦过韩三屏的西装:“韩董,”她的指尖抚过火柴盒边缘..........

韩三屏的雪茄悬在半空,想起宁言在京广中心说的话:“真实,是最好的通行证。”

他突然笑了:“你看着办吧,但记住——威尼斯的评委,既要看苦难,也要看希望。”

同日下午,上影集团会议室。

顾怀山的保温杯在红木桌上磕出闷响,盯着屏幕上《孤独的女人》发行方案:“中影想拿走40%的国内份额?”

宁言翻动着上影提供的爱克发胶片清单,35mm胶片的库存数字刺痛眼球:“中影承诺300块银幕点映。”

他指向威尼斯申报书上的“新现实主义单元”,“但选片人要求保留80%的原生态镜头,这和定制放映的修改幅度冲突。”

顾怀山忽然从文件夹抽出张泛黄的合同:“1994年,我用这种胶片拍《淮海战役》的支前戏……”

他望向宁言,“现在轮到你了,是让火柴盒留在胶片里,还是变成报表上的发行数字?”

宁言的手机震动,是周讯发来的现场照片:她穿着未修改的红旗袍,腰间别着火柴盒,正在接受BBC采访。

画面里,她的手指划过火柴盒盖,用英语说:“每个火柴盒都是座灯塔,虽然微弱,但从未熄灭。”

“就按威尼斯的要求来,”宁言合上胶片清单,“国内发行可以让步,但国际版必须保留所有逃生细节,包括王阿姨的血手印镜头。”

顾怀山盯着宁言,忽然想起《麦浪》在戛纳的首映,这个年轻人曾为了老船工的真实采访,与派拉蒙硬刚三个昼夜。

“我给你争取50%的海外代理权,”他敲了敲合同,“但中影的定制放映,你得允许他们在片尾加三分钟打拐公益广告。”

宁言点头,指尖划过分镜稿上周讯的眼神特写。

那是在救助站拍的,王阿姨讲述逃生经历时,周讯眼里跳动的光。

他忽然明白,所谓发行战,不过是给真实找个合适的放映厅。

5月25日,河南某矿区。

王宝墙蹲在矿井口,安全帽下的脸黑得发亮,指甲缝里嵌着真正的煤灰。

宁言举着摄像机,镜头扫过他背上的矿灯:“宝强,等下拍你发现隐患的戏,眼神要像看见亲人掉进裂缝……”

“不用教,”王宝墙摸出皱巴巴的剧本,上面记满矿工师傅的口述:“李师傅说,看见支架变形时,心里比娶媳妇还慌,怕再也见不着娘。”

他望向深邃的矿井,“俺就按李师傅的样子演,错不了。”

李扬费力的扛着机器走来,脖子上挂着上面的修改通知:“刚接到电话,矿难戏只能留一场,而且必须出现安全员制止的镜头。”

宁言望着王宝墙瞬间黯淡的眼神,想起在救助站看见的场景:王阿姨的女儿捧着母亲的火柴盒,哭着说“妈妈的指纹还在盒盖上”。

他忽然转身,对场记说:“改分镜,宝强发现隐患后,先特写他的指纹按在安全日志上,再切到安全员的红袖章。”

宁言语气坚定:“让每个观众看见,真实的安全,从来不是标语,是矿工指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