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的人死了，陈顾川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虽然已经经历了拾荒老人的实体梦魇，但等到此时此刻，他才有种世界已经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感觉……
可能就像张正则说的那样，世界末日来临了。
陈顾川拿起手机滑动联系人，手指猛地停住！
奶奶。
这个从小一直很疼爱他的老人。
不习惯县城的生活，执意留在偏僻的村子里，父母每个月都会提着东西回去看看老人。
自从父母车祸以后。
就轮到陈顾川去看望她了，只是因为在校学习只能假期的时候过去。
三个月前毕业回去过一次。
陈顾川有点担心，决定立刻回去看看。
说走就走。
超市买点粮油米面，开着面包车离开县城。
奶奶住在省内另一个城市的农村区域，距离二百多公里，陈顾川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村子位于三面环山地带，没有高速路直通，进去前还要经过的十八弯的山路。
多亏面包车经得起颠簸。
进了村子，村民认出陈顾川，高声招呼道：“哟，小川回来了！你奶奶前几天摔了，快看看去吧！”
奶奶摔倒了？
陈顾川忙问道：“怎么回事？”
村民回答说：“你奶奶八十多岁非要去山里面采摘野菜，结果从岩石上面摔下来。还好老人家身体硬朗，自己一瘸一拐走回来了，敷了草药，状态好多了。”
陈顾川下了车就往奶奶的住处奔跑。
村子里的房子大都是早期乱石堆砌出来的，没人住的话，很快就会破败。
他看到熟悉的老房子，冲过去推开，草木腐烂的味道随风飘散出来，顾不得气味，进门就开始呼唤：“奶奶，我小川啊！”
房子里静悄悄的，客厅的桌子上有一层薄薄的浮灰，房子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空气中有大量粉尘在飞舞。
这时，最里面的房间里传来一个声音：“小川吗，我在这里……”
陈顾川打开最里面的房间，窗户紧闭，光线昏暗，戏台一样的老木床上躺着一个身材干瘦如柴的老人家的。
他扑到床边，一把抓住奶奶的手！
好僵硬，好冷……
陌生又熟悉的臭味钻入鼻孔。
这是腐烂鱼虾鸡蛋粪便在盛夏时放在垃圾堆里的混合味，冲击力直通灵魂，对人类来说，是世界上最臭的味道。
奶奶身上盖着一件薄薄的花被子，她慢慢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声音沙哑说道：“小川，你爸爸妈妈命苦，你也命苦，奶奶我已经过惯村子里的日子，你就不用特地回来看我了，油费多贵呀……”
陈顾川牙关紧咬。
房间里的味道一直在刺激着他的情绪。
“奶奶，跟我走吧。”
他说道。
奶奶发出干涸的笑声：“奶奶不去了，就留在这里。”
陈顾川说道：“奶奶一个人，我也一个人，要是能生活在一起该多好啊，我已经生病得抑郁症了……”
奶奶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那股恶臭味更加明显，声音变得急切起来：“什么病，抑郁症是什么病？”
陈顾川确实得过抑郁症，就在父母双双去世后的两个月里看过心理医生，但后面他感觉自己又好了，不寻死，不焦虑，还很上进……
面对奶奶，他假装出难过的表情说道：“抑郁症就是……会每天难过。”
奶奶闻言，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摸着他的脑袋说道：“别难过，奶奶跟你走就是，奶奶每天给你做好吃的东西！”
陈顾川露出笑容说道：“我给您带来了新衣服，您洗个澡就坐我的车一起走吧。”
这个澡必须要洗……
老一辈人的人洗澡还是用木桶，陈顾川亲自打水放满再放点沐浴液进去。
奶奶洗完以后，穿着他给的新衣服出来，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就是右腿膝盖处有些腐烂，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她说摔的，现在已经不疼了……
陈顾川将其膝盖上的腐肉剔除，伤口泛着不正常青色。
他沉默着上药，裹上新的纱布。
两人这才准备出发。
老人家舍不得老家里东西，什么都想带。
直到陈顾川说东西太多会增加油耗，老人家这才恋恋不舍把锅碗瓢盆放回去。
离开的时候，奶奶仔细检查了前后门，上了一把沉重的大锁，一步三回头上了陈顾川的面包车……
车子行驶离开村子的时候。
陈顾川看了一眼后视镜，村子……似乎变得更破旧了。
奶奶坐在后面，手里摸着个黑色的袋子，脸上如刀刻一样的皱纹随着笑容绽放，说道：“这东西结实，挺好……’”
陈顾川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放慢车速，把袋子拿到前座去，说道：“奶奶，这是我工作用的袋子，您不要摸，不好的。”
他出发太着急，裹尸袋没有收好。
大学的专业，毕业后的工作，奶奶都知道，她认为这是行善积德的事情，没有必要避讳，此刻听到陈顾川的回答。
她笑道：“是用来装死人的吧，死后有人收尸，是它们的福气，也是你的功德，奶奶高兴还来不及呢……有没有好看点的，给奶奶留一个！咱们也跟着城市一起进步，以后用袋好直接埋了，省了一副棺材钱呢！”
“奶奶……你别说了……我该难过了。”
陈顾川看着前方的路，打开车窗把淡淡的臭味排出去……
面包车回到小区。
奶奶以前来过一次，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爸爸强行带奶奶看他的住处，顺便想把老人家留在县城，可惜失败了，争不过老人家，只好住几天又把她送村子去了。
她下车，弯着腰，四处打量：“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只是少了……没事，奶奶喜欢跟小川住在一起！”
走到单元楼的电梯前。
奶奶神色有些变化，看向陈顾川说道：“奶奶没有怎么坐过这个电梯，小川要跟奶奶站在一起……”
叮咚。
电梯门打开。
陈顾川深呼吸几下，整理好心情，搀扶着奶奶走进去。
电梯里灯泡突然忽明忽暗，闪烁得愈发急促。
他皱眉，只要没有心怀极致恶意进入电梯，就不会触发“金凤梦魇”出现，为什么灯泡闪烁得这么厉害？
电梯顺利到了六层。
陈顾川将奶奶带进家中，整理出一个房间，打开中央空调将温度调到最低，煮了粥，炒了几个菜给奶奶尝。
饭菜都能吃，奶奶赞不绝口。
他松了口气。
这就好……
这就好……
只要奶奶好好的就行。
他怕奶奶无聊，饭后打开电视机，介绍遥控器的各种功能，说道：“奶奶，以后看电视机也能解闷。”
奶奶静静看着他，很认真的学习。
……
这一天，陈顾川过得很充实……
次日，张正则来了。
陈顾川和他在小区楼下的休闲区见面。
张正则开门见山拿出一份文件说道：“顾川，实体梦魇的威胁比想象中更厉害，扩散的也更快，上面统一意见，在各个城市成立临时部门【梦魇研究】，用来分析实体梦魇的特性，建立信息网，各分部互通共享，以求能将实体梦魇带来的威胁降到最低……”
陈顾川看着文件里的内容，疑惑道：“这种文件你给我看？”
张正则抓了抓后脑勺说道：“你的基本情况已经通过审核，现在【梦魇研究】部门成立初期，非常渴望特殊人才加入，而你……很符合我们的要求！福利待遇，只要不为非作歹，想要什么，基本都可以满足！”
他有些担心陈顾川没明白“基本”两个字的含义，表情凝重道：“也就是说，物质需求你不用再打拼了，当然了，不能报复性消费。”
陈顾川明白了。
张正则将一个黑色电镀的纯铜徽章递给陈顾川。
他敬了个礼，肃穆道：“部门吸纳人才，只要资料属实且过关，上任仪式一切从简！”
“陈顾川，我现在代表白水市田山县【梦魇研究】分部一队队长的身份，正式邀请您加入，成为一名【守夜人】！”
文件里把守夜人的行为守则写得很详细，不会过份约束守夜人的生活习惯，总结一句话，别害人，想怎么样都行。
“我接受！”
陈顾川接过徽章，上面阴刻守夜人三个字，下面还有两道横杠。
张正则脸上浮现出喜悦之色，指着徽章解释道：“【守夜人】属于前线执行岗位，会根据成员的能力高低贡献按级别排列，目前临时有五个等级，分别是一到五级，所享受的福利也会逐级提升！”
陈顾川摸着徽章：“我这就二级守夜人了？”
“咳咳！”
张正则有些尴尬，回答道：“你交上去的记事本提供了不少线索，而且你拥有特殊的眼睛能通过电子设备看到隐藏的梦魇遗留影像，同样重要，所以你破格提升为二级守夜人。”
陈顾川点点头：“能说说我们田山县的部门情况吗？”
张正则说道：“我们县分部里，有五个队，每个队有二十个人，而我就是一队的队长，你知道吗，当其他临时提上去的队长得知你的信息时，为了争夺你，都快打起来了……”
特殊的眼睛，能直观为共同执行任务的队友提升存活率。
谁不争夺呢？
田山县除了陈顾川，所有守夜人包括队长在内，都是普通的退伍兵……
据说城市的部门里也有疑似拥有特殊能力的队员，不然陈顾川哪里还能留在这里，早就第一时间被调走了……
上任【守夜人】仪式结束。
张正则咳嗽一声，说道：“顾川同志，现在有第一个任务需要我们去完成，请准备在下午3点准时集合出发。”
陈顾川：“……”
刚上任完，还没来得及享受福利，任务就来了？
无缝衔接。
他问道：“什么任务？”
张正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交给陈顾川：“在隔壁女希县出现疑似实体梦魇害人的情况，需要我们一队前往调查根源，能解决实体梦魇，则优先解决！”
任务文件里描述：【女希县的洪雅小区，突然发生群体性高危疾病，经过医院检查，确诊为肝癌晚期！重点灾区为该小区2、3、4的业主！目前该区域列为高危区，进入者都会立刻出现皮肤发黄双脚浮肿右上腹部疼痛症状……】
啊这？
陈顾川根据噩梦衍生实体梦魇的特性，说道：“梦魇居然区域化了，这是我没有遇见到过的事情。这梦魇应该来自于癌症患者的梦境……你们只需要查查这个小区，在噩梦降临前都有谁得了癌症。”
张正则说道：“已经查了，是一对夫妻，他们放弃在医院治疗，回到小区跟往常一样生活，并没有什么特殊活动。
女希县的分部进去过了，越是靠近那对夫妻所在的3栋，守夜人成员癌症症状就越发严重，甚至有队员已经当场……殉职。
他们暂时没有很好的办法靠近。
于是从资料里得知你的存在，想通过你的眼睛看看有没有办法规避风险同时靠近。”
原来如此。
陈顾川回答道：“行，那就下午出发！”
家里奶奶的情况特殊，但洪雅小区人命关天……他必须要安排妥当才行。
下午。
陈顾川根据张正则发送的地址，来到郊区一独栋别墅前。
没想到县分部【梦魇研究】居然是一栋别墅！
如果不是对了地址，他都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门口停着好几辆小巴士，还有两台特种装甲车。
进了别墅。
客厅有不少人在走动，别墅有三层，每个房间都有人在办公，热火朝天忙碌的样子。
张正则领着一群人走过来，说道：“这栋别墅的主人犯案逃亡国外，因此废弃，再加上地址偏僻隐蔽，用来作我们这特殊部门的办公场所正好。”
他说完，将一个包裹交给他：“里面有一件多功能马甲，用来存放多种紧急治疗药物和装备的，你穿上，我们马上出发。”
跟在他身上的成员面孔有些陌生，不是以往的治安员。
他们都上下不停打量陈顾川，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张正则一摆手：“不用看了，又不是什么变异人类，你们都是年轻人，看过小说没有，就是特殊能力，金手指那种懂吗？懂了就立刻上车，我们要出发去做任务了，时间不等人，有什么问题上了车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