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几乎所有人的手机都收到了一条短信。
内容是：【即日起，市面上下架所有关于暴力及恐怖元素的影视作品、文字小说以及相关衍生物！
所有用人单位不可给员工安排该岗位以外的工作内容，并且不得无偿加班。
若有二十四小时运行特殊行业，需要合理安排替班时间！保证每一位员工都有8＋8的休息时间，如8小时睡眠，8小时休闲时间！已有文件分发各单位，若有阴奉阳违者，将顶格处罚，绝不姑息！】
陈顾川刚起床，刷着牙，看着手机，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模样。
这……
还有此等好事？
他手机里面有很多聊天群，同学群，工作群，优惠购物券，福利群。
每个群都跟炸开锅一样分享这条短信内容，甚至有人怀疑这条短信的真实性，拿着手机到官方宣传部门口咨询，得到亲口回答，信息为真，并且往后会逐步为广大群众争取更好的福利待遇……
无数打工人欢呼着。
陈顾川虽然不用一天十几个小时上班，但也为打工人们高兴。
不过，他更在意这条短信前半部分内容【下架所有暴力恐怖的影视剧＋文字内容】，这个操作有点像从源头上阻止噩梦的生成……
他直接拨打张正则的电话，开门见山问道：“张队，你收到短信了？”
张正则嗯了一声：“出来说吧。”
两个人约了一家咖啡厅。
两杯美式冰咖啡。
张正则喝了一口，看着棕黑色的咖啡，笑道：“我在网上看过这么一段话，说是西方早期使用牲畜工作的时候，便会在其吃食里面加入咖啡因，如此畜生就会吃少干多，不知疲倦的工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陈顾川也笑道：“真假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该考虑的事情是，现代化牛马连咖啡因都要自己花钱购买了。”
玩笑了两句。
迅速进主题。
陈顾川说了昨天楼长金凤老太太惨死的事情，顺便说了夜间亲身试电梯鬼影的操作。
“你简直在胡闹！”
张正则面色一下子凝重起来，放下杯子，压低声音说道：“有不少人也觉察到‘鬼魂’的存在，我也刚刚得知，遭遇‘鬼魂’攻击而死的人已经不下十个！
这些东西出现的时间太短，根本没时间研究它们的弱点，所以远离才是上上策，你还主动靠近？”
陈顾川将一本崭新的记事本递过去：“这是根据我的经历总结出来的粗劣猜测，可能有点帮助。”
张正则翻动记事本，自语道“压制手段，人的鲜血，特定遭遇规则？”
他把记事本郑重放进口袋里。
“昨天晚上1点开始，国内国外同时数起‘鬼魂’伤人的事情！不同于以往流传那种碰到灵异事件就模糊不清的录像，这次都有实实在在高清录像，有目击者，有伤者，甚至还有死者……”
“录像里的遭遇者，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折断，恐怖至极。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未有谁能像你拥有‘阴阳眼’可观测录像里的鬼魂。”
“顾川，我有种预感，这个世界要因为这些‘鬼魂’进行大洗牌了，请原谅我的擅作主张把你拥有‘阴阳眼’的事情报上去了。”
“我们对‘鬼魂’所知太少，但民众遇到危险，也不能坐视不理，你的眼睛能帮我们发挥很大的作用！”
陈顾川沉默不语。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国人，他自然希望能为社会献上一份贡献。
张正则感觉到陈顾川微妙的面部表情，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腹部：“来，用尽全力往这里打一拳，是我做事顺序有问题，应该挨！不会算你袭击治安人员的！”
话音刚落。
陈顾川右手一记蓄力轰拳打在张正则的腹部上！
二十几岁的青年，血气旺盛，力量全开，张正则快弯成了皮皮虾，跌坐在椅子上，刚喝下去的咖啡都涌上少许喉咙里面。
“你……你真打呀，力气真大……”
“张队要跟我当知心朋友，我肯定不能虚伪……”
陈顾川笑道，这一拳出去，心里确实好受多了，他做了不善良圣人，不高兴的时候，还是要表现出来的！
张正则用纸巾抹去嘴角的咖啡渍，说道：
“上面也有智囊团，昨晚发生的事情，连夜分析做了总结，认为出现在国内外的‘鬼魂’并非传统意义那种，而是由人类睡眠时做的噩梦中具现化到现实中的产物！他们称呼这种东西为实体梦魇！”
“人类会做噩梦的主要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第一是大脑对白天记忆的碎片整理、第二是多巴胺乙醇胆碱主导，也就是神经递质波动！第三代谢不平衡，如暴饮暴食增加身体负荷、第四是情绪，如生活中的心理确实和需求，还有接触到一些恐怖暴力的信息……”
“这些都会增加人类做噩梦的概率！”
“不过，噩梦为什么会具现化，这一点还没有研究出来，据说毫无头绪。”
陈顾川明白了，说道：“所以今天的短信，主要先从影视剧文字书籍的信息传播，还有工作环境上面优先扼制人们做噩梦的可能性。”
张正则点点头，说道：“如今信息爆炸时代，能获取信息的渠道太多了，成年人都很容易受到网络信息影响更何况是小孩子呢。
工作上面的压力，也是如今绝大数人的主要压力来源！所以无论短信内容推行有多少阻力，都必须进行下去。”
任重而道远……
陈顾川心里冒出这几个字。
自古以来，多少天灾人祸，有正义之士维护和平稳定，就有宵小在暗地里阴奉阳违。
张正则看出陈顾川的心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人……总要乐观点，我们所做的事情就像手捧一抹烛光，这些烛光越来越多，总会点亮黑夜。”
他感觉腹部缓和了不少，站起来披上外套：“你不用担心会被切片研究，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可能就有新职业了……”
陈顾川抓了抓头发，现在的自己对这些实体梦魇在现实中，没什么有效的克制手段。
如果有专用武器的话，就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号码。
陈顾川按下接听键。
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顾川，我洪杰呀！你不是让我出去躲两天吗，我连夜购买了最近飞机票飞了两个小时，到你的城市又转机往你老家来了！快到了，出来接我，好兄弟不会亏待你，吃喝玩都有的！”
陈顾川：“……”
这洪杰手脚是真的快，能活下来，也是应得的……
县城汽车站，洪杰穿着卫衣，背着个双肩包满脸喜气洋洋，见到陈顾川，上来就是个大大的拥抱，说道：
“好兄弟，士别三月，你精气神越来越好了，不像兄弟我，出了校门直接失业，被迫去我爸朋友的工厂打螺丝，说什么锻炼心智。”
陈顾川刚要说什么。
洪杰大手一摆，说道：“我不是来给兄弟增加烦恼的，房子我自己租，吃饭自己煮，就是想出来透透气，等腻了再回家去。”
同学自远方而来。
不能太过于小气。
餐厅。
陈顾川请洪杰吃饭，问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洪杰性格大大咧咧，有问必答，他说：“那个地方是工厂的宿舍啦，听说有个人扛不住压力吊死在宿舍里面，很多工人都不敢住，我想咱们在学校尸体都看腻了，也没见到什么鬼，就自告奋勇住进去。”
陈顾川适时捧哏道：“见到鬼了？”
洪杰摆手：“没，前两天没什么，第三天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看我！只要进了那个宿舍就浑身不自在，我以为是自己被死人的事情影响了心智，直到昨天晚上看到你们在同学群里聊的东西，还有你叫我离开……我想你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干脆提桶跑路，来找你玩两天了……”
他说话的时候，有东西在头发上面来回晃动，好像冒出两根长长的蟑螂触须。
陈顾川皱眉，拿起一根一次性筷子去拨动，咔嚓，筷子居然断成两节！好锋利！
洪杰懵逼道：“怎，怎么了？”
陈顾川抄起桌上的勺子抡过去，哐当，正中洪杰的脑袋，声音清脆，好头！有个东西从头发里面掉出来，摔在地上！
两人定睛一看。
落在地上的居然是个继电器，上面有好几根黑色电线，四根作为脚，两根作为触须，仿佛方向蟑螂一样……
“这是什么！”
洪杰还没反应过来。
陈顾川抓起旁边汤锅直接倒在继电器上面，噼里啪啦的火花四溅，继电器在疯狂打滚，它再怎么样也是电子产品。
等到它不动了。
洪杰凑近过来，说道：“这是电子厂的继电器零件，难道成精了？”说完，身体微微颤抖一下……
陈顾川心中一沉，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说道：“还记得快毕业时，教室停电吗，我换了个继电器才恢复通电。”
洪杰愣了一下，说道：“没错，我都吓坏了……”
噗嗤！
不锈钢汤勺的柄插在洪杰的眼眶里！
陈顾川双手紧握汤勺头部，把柄一点一点插进去，咬牙道：“你是什么东西，冒充洪杰来接近我！”
血液一点一点滴落在地上。
洪杰疼痛的表情慢慢变得镇定下来，他歪着脑袋，另一只眼睛空洞看着陈顾川，发出嘎嘎嘎的僵硬笑声，说道：“好兄弟，我就是我……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陈顾川冷笑：“不想说，那就别说了！”
洪杰猛地站起来，力气很大，硬生生将汤勺抽出来，血液不要钱喷出来，一字一句说道：“我就是洪杰，我就是洪杰，我就是洪杰！”
语言重复，好像程序死机了。
陈顾川说道：“教室没有停电过，而且我也没修过。”
洪杰有些茫然，说道：“为什么要说不存在的事情。”
陈顾川没有说，之所以怀疑，是因为洪杰刚才靠过来的时候，身体蹭到他拳头上昨夜打玻璃还没好的伤口，些许干涸血渍灼伤了洪杰……
实体梦魇，才会被血液灼伤。
洪杰摇摇晃晃，身体有些透明，伸出双手朝着陈顾川走过来：“好……好兄弟，我只是本能想来看看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害……”
陈顾川想到了什么，说道：“洪杰，他死了对吗？”
洪杰浑身一僵，双手抚摸着自己的面颊：“我死了吗，死在那个宿舍里，哦对，连心脏都被挖出来了……”
陈顾川质问道：“是你杀了洪杰吗？”
洪杰似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倒在地上，喃喃自语得说道：“你是唯一愿意帮助我的人，只是我太没用……我就想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我一直都是强大的。”
哗啦。
他化作烟尘散去……
餐厅包厢里，陈顾川独自一人站着，心情复杂，有得知老同学洪杰死亡的悲伤，也有被这怪物找上门的莫名其妙。
嗯？
地上有东西。
他捡起来，职业本能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外表看着是一根打磨抛光过的短锥，但其实是一根小臂骨头！
洪杰的骨头？
骨锥并不冰冷，相反还有些温热。
陈顾川拿着骨锥坐在餐桌边上发呆，这个“洪杰”不会是洪杰死前噩梦里具现化出来的产物吧……
是了。
洪杰是体育健将，也爱好撸铁，非常自傲自己的身体。
他曾经说过，哪怕做噩梦，自己也一定是撸起袖子的冲上去干的人……
陈顾川有些不是滋味，看来噩梦不光会具现化怪物，也可能会将做梦者本人在梦里的意识投影具现化出来……
也就是说，这个从梦里走出来的洪杰，是真的过来看他。
但是做梦者死了，所以梦中洪杰也维持不了太久的……
骨锥……
是他给自己的武器吗？
陈顾川拨打了洪杰的号码，手机在对面座位上震动，他走过去拿起，查看通讯录找到爸爸两个字，用自己的手机拨打过去。
“是洪杰的爸爸吗，我是他同学陈顾川，毕业了想见见。”
“洪杰死了？”
“抱歉，请节哀，对不起……”
挂掉了电话。
陈顾川攥紧骨锥，想起毕业时洪杰炫耀肌肉的样子，如今只剩这根骨头。他忽然明白，梦魇‘洪杰’的‘强大’，是至死未变的执念。
他把洪杰的手机放在对面，说道：“老同学，我陪你吃完这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