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水郎

大景841年。

永安府，观海镇。

秋寒渐浓，八百里赤水河如龙蛇盘卧，卷起一道白练直抵江畔码头。

陆青紧了紧身上的粗布短打，看着江面蒸腾的白雾，眼底不由浮现一抹恍惚之色。

“这是第二十一个年头了吧，今年的寒冬，不知又要冻死多少人，上辈子做了点灰色生意，怎么就投胎到了这个鬼世界，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

当初双亲亡故，为求一口饱饭卖身鱼栏。

如今算算时间都将近五年了。

自两年前打破胎中迷障，恢复了前世记忆，他就一直想着赎身，可进来方便，想要出去谈何容易。

“青哥儿，你说管事今日召集我们要宣布什么，会不会跟昨天李二被妖鱼吃了的事情有关。”

“希望不是什么坏消息，那李二也是该死，平湖那么大还不够他跑的，非要去大野泽那边找死，搞得鱼栏人心惶惶。”

一道声音将陆青的思绪拉了回来。

周围大多是身穿短打，系着草鞋的渔民，粗糙黝黑的脸上带着麻木之色，偶尔有人会低声交谈一两句。

他看了眼开口之人，又看了看人群外。

“先别说话，管事过来了。”

话音刚落。

三道穿着长衫的身影便停在了鱼栏前方，为首一人发丝灰白，看上去四五十岁，但双眼闪烁着精光，没有半点老态。

“老夫马守明，是这鱼栏执事。”

“大野泽有妖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平日间老夫让你们下平湖，怕的便是昨日那种妖鱼食人之事，可前两日衙门颁布加征税收的告示，想必诸位也都知晓。”

马守明一手负在身后，淡淡道：“经过上层商议决定，自明日开始，你们讨生活的地方便是大野泽了。”

“今日老夫跟漕帮的武师，会先去大野泽猎杀妖鱼，你们明日只管放心下网便是。”

马守明说完这几句话。

扫了一眼人群，就转身离开了码头。

“妖鱼可是凶物，那大野泽紧靠八百里赤水河，上面的武师不见得能杀多少，若是妖鱼往河里一钻，他们拿什么去杀那些妖鱼。”

陆青略微思忖，便不由暗暗摇头。

只是身不由己。

这事自己再怎么想也没用，无论愿不愿意，明日都得撑船去往大野泽。

周围不少上了年纪的老渔民，同样知晓这个道理，故此就连讨论都提不起力气，全都沉默着走向埠头。

“往常规矩不是两文钱吗，怎么又涨价。”

忽的，争吵声传来。

埠头那边围着一群人，正在大声吵嚷。

刚走过去，陆青便皱起了眉。

“往常是往常，今时不同往日，昨天妖鱼吃人，我们哥几个守夜看船都是要承担风险的，才涨三文钱就那么大意见，要是收十文，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就敢出手打老子了。”

一个身形高大，皮肤黝黑的青壮汉子，抓着一个老渔民的头咒骂。

“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这些年老子是不是对你们太好，都觉得你爷爷我好说话了。”

“孙大爷有话好好说。”

靠得比较近的渔民连忙上前，脸上带着讨好之色，道：“大家都是鱼栏讨生活的苦命人，三文钱不是个小数目，最主要的是，爷您昨日没有提前告知，我们身上根本没有带够钱。”

周围渔民麻木的脸上。

这时全都变成了愁苦之色。

“孙长林这个狗杂碎，船税鱼税，甚至是停泊费，鱼栏早从我们身上扣完了。”

“谁要他来守夜看船，这里是漕帮的地盘，谁又敢来闹事，打着守夜的名号，天天吸我们的血，真是该死啊。”

“他要不是有一个亲戚做鱼栏管事，早被人沉进平湖了。”

围在外面的渔民低声唾骂。

陆青听得微微摇头。

正因为有人撑腰，孙长林才会如此作为。

若没有背景，谁敢在鱼栏找死。

一边想着陆青一边往怀里掏铜板，这些老渔民在自己刚进入鱼栏那会儿，多多少少都伸出过手帮衬，甚至经常相授下网经验，若僵持下去，难免要吃管事挂落。

孙长林背后站着管事，惹出祸来都不见得会挨罚。

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可受不住。

“若真有人能把孙长林沉进赤水河，倒也算积阴德了。”

陆青腹诽一句。

随即脸上挂起一个笑容，将手里的铜板递了过去。

“明天大家肯定会按照规矩交钱，今日这钱，我先替江叔他们交了。”

“也不全是蠢货嘛。”

孙长林接过铜板掂了掂，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放心，你们这些钱，我收不了几天。”

“我姐夫很快就会带我离开鱼栏了。”

“大野泽不平静，我若是继续留在鱼栏，迟早要沦为妖鱼的口粮，每个月为了这点碎银子可不值得。”

陆青闻言，心神不由一动。

不过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阿青，今天多亏你了，这钱等回来的时候我再还你。”

先前被孙长林抓着的老渔民，低低说了一声，便划着舢板离开了埠头。

周围几位老渔民，这时也都围了上来。

“道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陆青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大概知晓他们要说什么，摆手道：“你们平日间对我照顾不少，今日遇到事情，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没有给几个老渔民说话的机会。

他说完这句话，便走上自己那条舢板，向着平湖划去。

“县衙提高平湖的三成税收，这不仅仅是把鱼栏往大野泽里赶，生活在观海镇的渔户，同样都被赶到那边去了。”

“鱼栏所属的势力乃是漕帮，漕帮又是在为县衙做事，听孙长林话里的意思，此事十有八九是他们在谋划什么。”

“我此番想要安生，只能寄希望于金手指了。”

陆青轻叹一口气。

旋即意识缓缓在心神深处凝聚。

心神方寸之地。

一株干枯的白玉树桩矗立，其上一条树枝抽出新芽，长着片片叶子，凝聚出数道讯息。

【择时观水，下网藏息，你是踏上渔民道途的江水郞，技艺圆满可演化道途‘观潮生’‘万象天’……】

【渔民技艺】

【观水（99%）：察水纹，观鱼星，定鱼群】

【择时（85%）：望天象，知风雨】

【布网（93%）：下网放笼，必有所获】

【藏息（75%）：屏息凝神，气不惊鱼】

“观水进度卡在九十九已经有段时间，不知到达一百后会不会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