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涯靠着里屋房门,外面的交谈声清晰地落在耳中,拳头慢慢紧攥。
该死的李福,二少爷昨天就去了青阳门,还编纂个错误时间误导自己。
他在心里低声咒骂。
难怪昨天早上李福匆忙就给账簿造假一事定了性,他行事也是谨慎的紧,还扯出了三少爷,连威带诱,换作对李家有二心之人,早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若不是自己及时觉醒了玄瞳,又误打误撞被朱朗追杀出了李家,只怕这会儿也陷在鼓里,十日之后一头雾水地下了地狱。
深吸了一口气,他把心神沉入识海。
他信命。
既然命运安排他逃离了李府,又让他看见了事件的全貌,那解命之法也一定系在自己身上。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三年又三年,父母亲出事,姑姑一家蒙冤,现在想来,命运早就给了他提示,只是他没抓住。
如今机会又一次摆在了他面前。
事在人为,即便面前是万丈深渊,他也要跳。
便是粉身碎骨也只当是为过去的十五年倒楣命赎罪。
【寿元:15/89年】
【命尘:57日】
【命纹:102/100(可抽取)】
【命格:蜉蝣】
稳了一下忐忑的心神,他果断选择了抽取。
【抽取结束,神通:命轨推演,可消耗阳寿推演未来,命格相差越大,所花费寿命越长。】
卜涯有些讶异,他是相信一切有定数,但倘若自己真看见了命运走向,若是不按照剧本演呢,是否能改变命运?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如之前一样试验一下。
心念一动,便准备推演李云泽的命轨,意图找出破解之法。
【李云泽命格:潜龙,推演十日,所需寿元百年,是否推演?】
卜涯一愣,自己寿元一共不到百年,这一推演下去,岂不是当场暴毙,那可太招笑了。
【卜涯命格:蜉蝣,推演十日,所需寿元十年,是否推演?】
果真有戏。
他心里一喜,果断确认。
【寿元:15/79年】
【你面见李承渊,答应去青阳门替换李云泽,却因实力不济,横死狱中。
下下,乱丝无头
此去非赴死,是为点龙睛
子时归墟月,逆风龙起时
须知坤宫有死门。】
吱——
孙得财推门而入。
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卜涯,还以为是自己套话时说对婚事不满引起准女婿误会,连忙解释道。
“孩子,爹不是那个意思。”
卜涯回过神,小心藏好情绪,笑着解释。
“没事,爹,我知道的。”
“嗯。”
两个大男人对视了一眼,相互有些沉默。
“孩子,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要是趁年轻不做点有意义的事,老了都没什么能怀念的,人就活这一辈子。”
迟疑了半晌,孙得财笨拙地宽慰卜涯。
“爹,涯弟弟,饭菜做好了。”
厨房里传出孙巧云铃儿般动听的声音。
孙得财仿佛遇水的鱼,瞬间轻快起来,拍了拍卜涯的肩。
“先吃饭吧。”
饭桌上,孙巧云一个劲的往卜涯碗里堆菜。
金黄油亮的鲤鱼,肥而不腻的扣肉,红绿黄相间的三丝,翠色欲滴的青菜……
偶尔在节令上才会出现的佳肴悉数被端上了桌。
卜涯埋着头,大口扒饭,试图用食物冲散对死亡的恐惧。
孙得财端着碗筷,笑谈着一桩桩他年轻时游四方遇见的趣事,描绘着孙巧云刚出生时一家三口的幸福。
扒干净最后一粒米,卜涯放下碗。
“爹,我想进去一趟李府。”
孙巧云起身,接过碗。
“我去添饭。”
孙得财止住了笑谈,颤颤地点了点头,往前屋走去。
“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他一边走着,一边锤着左腿,脚下不稳,身形摇摇晃晃。
“这老寒腿,怎么又开始疼了。”
孙巧云又递给他一碗满满登登的米饭,扭身进了厨房。
天色阴沉,他看不清巧云姐的脸。
饭桌上只余下他一人,随手扒了一口干饭。
咸甜。
厨房里,孙巧云肩膀一抽一抽,似有低低的啜泣声。
卜涯从身后揽住孙巧云,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埋在如瀑的长发里。
二人静静地依偎着。
无需言语,便知晓彼此心意。
……
杨驰慵懒地躺在“人椅”上,一只手轻揉着眉心。
朱朗并不在此处。
李府门又一次开合。
是百花斋送糕点的仆役。
两边护卫立刻上前,将浑身上下搜了个遍。
那学徒走到杨驰前边,打开一个手巾,将里面最大的一锭银子放到了旁边的铜碗里。
当啷。
银子敲击的声音在杨驰耳里是无比美妙的音乐。
他把眼睛微眯开一条缝。
街那头又出现两个人影。
前面的看着老一点,还是个瘸子,后面的好一点,看着挺嫩。
他转了个身子,深深地嗅了一口气。
是银子的味道。
送钱的又来了。
……
“老爷,百花斋送的糕点。”
侍女放下托盘,连忙退开到门外。
天色沉沉,屋里本就压抑的气氛更是到了极点,让她喘不过气来。
首位上,李承渊大马金刀地坐着,发丝披散,面色阴沉,气息有些紊乱,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黑红。
“爹,反!我们不能就坐在这里等死。”
右位上,李长风尚且稚嫩的脸颊上满是坚毅。
“三弟不可莽撞,二弟情形不明,我们一动,二弟恐怕性命难保。”
左位上,李宁远制住了弟弟的意气,眉头紧皱。
他不是武夫,李承渊让他专攻功名。
遇上这种两难境地,他缺些果敢的气魄。
“大哥!难道二哥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反,二哥还可能活,不反我们都得死!”
李长风站了起来,语气急切,目光灼灼,紧盯着首位上的李承渊。
“你给我坐下,这样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李承渊瞪了一眼两个儿子。
他知道的内情更多,所以更清楚眼下的危急。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是太子那边,还是自己的儿子。
“老爷,孙裁缝送来的衣服。”
侍女端着一件做工精良的衣服进门。
李承渊思虑被打断,有些愠怒,随意摆摆手。
“放那儿吧,给他派一百两银子,打发走。”
俄而,他看见了一块熟悉的玉佩。
它静静地躺在衣服上面。
“慢!叫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