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偷天换日

李承渊静静地听着卜涯把这几日的见闻讲完。

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既有堕龙散,何不多熬些时日?”

李长风疑惑发问。

“这,小的不知,小的也是听朱朗所言。”

卜涯微躬着身子,把所有通过命簿知道的东西都推到了朱朗身上。

命簿是他最大的倚仗,就是巧云姐他也没透露半分。

“那是因为景皇等不下去了,他大限就要到了。”

李承渊冷笑一声,语气很是不满。

“只是没想到,那赵焰竟也插手其中,亏我当初还对他有恩。”

“那二少爷?”

卜涯并不在意几个家族间的弯弯绕绕,他更关心怎么把李云泽救出来。

那条金线已经越发稀微了。

这说明李云泽的状态很不妙。

“青阳门不过是披着仙门皮的江湖帮派罢了,门内唯有秦门主一人可称作是仙人,但也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景国唯有庆州有一落云宗,那才是真正的仙宗,早年间我曾带兵屯扎那里,真真是领教了仙人的手段。

秦门主平素与朝廷并不对付,依我想来,这次插手的恐怕是赵家那个老不死的。

这样一来,对外就称是我李家同时触怒圣颜与青阳门,将我李家满门抄斩也是情有可原。”

李承渊目光清明,没有半分老态。

他双指微夹,劲气如刀,将桌上的糕点一分为三。

“少我一个李家,却能喂饱三家,这笔买卖可是划算的紧。”

他语气依旧平静,暗地里松了口气。

还好,与太子所谋之事还未泄露,大事仍可图。

他把目光投向卜涯,突然起身,直直地给卜涯跪了下去,目光坚定。

“涯小子,现今,破局之法在你,你愿意相信老夫一次吗?”

卜涯心中一凛,推演之事果真在按部就班进行。

他上前扶住李承渊。

“老爷,这如何使得,您折煞小的了,我这条命是二少爷捡回来的,既然老爷需要,那便尽管吩咐。”

他选择了再入李家,那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好!我儿果真没有看错你。”

李承渊语气激动。

他带兵多年,自以为识人无数,却被赵焰背刺,自己儿子随手所为却能救家族于危难之中。

他起身,摸出一张特殊的青纸,似有淡淡花香。

提笔,落墨。

卜涯注意力却不在此,脑海里,命簿上,也有墨迹显现。

【潜龙陷谭:命轨修正进度55%】

【命尘+30,命纹+20】

“把这个含在舌下带出去,交给凉州武平侯。”

李承渊递过已经卷成细小纸团的信笺,有条不紊地安排。

李家上下,又一次焕发活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李承渊把目光转向卜涯,从怀里摸出两张奇特的黄符。

“卜涯,你带上这个,借着探监名义去把二少爷换出来,让他去青仓,告诉他一切按先前约定行事。”

卜涯小心接过两张符。

瞳孔缓缓染上金色。

【偷天换日符,沾符之人可短暂互换命格】

“好。”

看着卜涯将东西收好,李承渊郑重地拍了拍肩膀。

“十日!十日内我一定救你出来,我李家三百余口性命就系在你身上了。”

“小的定不负所托。”

……

天边挂上一帘红霞。

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进了青阳镇。

这里是历代拜入青阳门弟子的后裔组建的小镇。

镇上民风彪悍,近乎人人习武。

卜涯掀开头巾,找了家食肆填饱肚子,又包好一份吃食。

辨认了一下方向,往青阳山而去。

昨天从李家出来,他就马不停蹄往青阳门赶来。

孙得财则带着密信赶往凉州,面见武平侯。

他没敢去跟孙巧云告别。

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勇气城墙一秒崩塌。

他现在就靠胸中吊着的一口义气强撑。

这口气散了,他也就颓了。

青阳门果真如李承渊所料,没有参与其中。

至少普通弟子毫不知情。

听闻卜涯是来探望一个死囚,只当是寻常人家,毫不费力就给放了进去。

囚牢。

许是专为武夫而生,囚牢竟由精钢做栏,表面还有隐隐的波动,用玄瞳都看不出所以然,想是仙人手段。

门口躺椅上,一个红衣劲装弟子正悠闲地仰天看云。

日头西落,斜吊在囚牢后方,似是血淋淋巨眼,瞪着万物。

西南位,坤宫有死门。

卜涯的心剧烈地跳动,呼吸急促。

“仙人,小的奉命来探望少爷。”

他还是踏出了那一步。

恭敬地立在了那弟子身前。

红衣弟子耷拉着眼皮刮了一眼卜涯。

弱不禁风,也就脸蛋好看。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什么名字。”

“李云泽。”

“进门右手最后一间。”

说完便又躺了下去。

“邪了门了,这两天这么多七号牢房的。”

卜涯心底一思量,笑着上前塞了一锭银子给那弟子。

红衣弟子掂了掂份量,喜笑颜开。

“你还算懂事的,进去吧,记着告诉你家少爷,动静小点,死的多了我也不好交代。”

“是是是,仙人您多费心。”

卜涯一句仙人叫的那弟子极为舒坦,又躺回椅子里。

半眯着眼,哼起了小调。

推开几块木板随意钉就的牢门。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牢门正对的是一个被血浸染成黑红的树桩,上面还立着一柄鬼头大刀,闪着冷冷的寒光。

一股凉意直窜脑门,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到底是江湖帮派,没有一点仙家的淡然洒脱,全是血腥手段堆积的名声。”

穿行在曲折的通道里,卜涯低声叹道。

牢里或面色狰狞,肌肉虬扎的彪形汉子,或贼眉鼠眼,匪里匪气的瘦猴,无一不是伤痕遍布,神色紧张。

随处可见人骨,混合着粪便,泥浆,散发着浓郁的臭味,让人作呕。

牢房之间的栅栏,缝隙之宽可让人畅行无阻。

这里更像是巨大的养蛊盆,人犯们肆意厮杀确立地位。

再次右转,原本的喧哗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幽深寂静的通道,只在最深处有一抹亮光。

血腥味变重了。

青年背光盘腿而坐,长发随意飘散,衣服多有破损,隐隐透着血渍,身形略有消瘦,却依旧挺拔。

听着来人的脚步声,青年微起双眸,血红的双眼盯住卜涯。

仿佛不是人眼,更像是洪荒猛兽。

隐隐有龙吟在他耳边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