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多年相处,齐双喜早已习惯单方面坦诚相见,今日却犯了难。
“这是我自己调的浴香,齐兄可还闻得惯?”
像有一马车衣物被丢在地上,侯牡丹又随手扯开汗衫,展示什么叫脱衣有肉。
“哈哈,不错。”齐双喜随口一声,尽量自然地侧过身子,假装是在解死结,那侯公子扔掉底裤,却没有下水,反而是凑了过来。
“要帮忙不?”
“不用不用。”
齐双喜身子再侧。
我的也就算了,怎么能看别人的。
可这么一侧,再加上侯牡丹走得潇洒,两个男人就这么贴住了。
……
……
……
哗哗——
侯牡丹走到浴池中坐下,长长叹出一口气。
“我们修仙之人,何必为一副皮囊挂碍,要争那一世之长短,又何必争一时之长短。”
哥们你好像话里有活?
哈?我能被你激?
齐双喜淡淡一笑,一把扯破汗衫,甩掉底裤,昂首步入浴池。
侯牡丹愣了愣,低头看看,扒拉出涟漪。
话说跟着这公子哥确实享福,千安城是大宋东南第一大城,在这销金之城中,贵楼又是以贵而闻名,侯牡丹不知花了多少钱,包下这贵楼的清池,又命人仔细擦洗干净,再放水,如今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清池,热气氤氲,清香雅致,屏风后琴声渺渺,只伺候他二人。
齐双喜最初还有些拘谨,也想学那潇洒做派,但泡得一阵便心痒痒,终于出手去搓那老泥。
尽管在这个时代,他洗澡绝对算勤快的,但泡澡还是第一遭,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啊。
一片片斑驳浮出水面。
侯牡丹饶有兴致看了一阵,又是长长一叹:
“修仙便是修真,真,我不如齐兄。”
于是,他也抡圆了雪白双臂在身上搓,齐双喜见状,露出邪魅一笑,恨不得在水里搓出火星来。
片刻后。
“我又不及齐兄。”
侯牡丹五指轻弹,微风将水面斑驳尽数掠到地上,原本雪白一身,如今满是粉红指印。
“此次出门,本只想着躲躲家里那腌臜之气,也不知道那家主的椅子有什么好坐,却叫平日里的父慈子孝,如今恨不得对方死了去,还要让我做那把刀……咦,我讲这些干嘛?”
他莫名沉溺在某种情绪中,又突然惊醒,给自己一个耳光,恢复那不羁姿态:
“此次遇到齐兄,未曾想短短两日,竟给了愚兄三次佩服。”
“愿闻其详。”齐双喜稍稍坐直。
“第一,那晚在村中相遇,其实我是暗暗使了手段的,但我家「窥仙鉴」竟失了用场,所以至今不知齐兄修为,若是失了礼数,还请齐兄莫怪。”
窥仙鉴?
——江南侯家的灵器,可识灵根仙基、探修行境界,极是有用。
——哦,啊?
——别闭眼。
——哦。
却见那侯牡丹佩服也就佩服了,还从水中站起,作揖行礼。
齐双喜起身回礼。
侯牡丹赶紧坐下道:
“这第…咳…第二件,则是齐兄修为深不可测,却还熟识那凡间阿缘,此等洒脱道心,却是比修为更让愚兄心折。
害,如果说我认识阿元,还不把你折断了。
再次行礼。
然后侯牡丹就开始给脸上扇风了。
忍了一会。
“那第三件呢?”
侯牡丹不说话,眼眶红了。
“哦,不说也罢,小事,小事。”齐双喜打哈哈。
侯牡丹眼眶更红了。
——怎么就不说了?
——哎呀,男人的事情你不懂。
——懂个屁,你去问他,侯五身体可好?
——哦。
齐双喜刚转完话,侯牡丹一双眼又瞪大了,浑身颤了许久,才恭敬回道:
“我爷爷一切都好,如今正闭关稳固金丹后期,还多谢齐…前辈关心。”
“别前辈前辈的,我只是替前辈问候一下。”
齐双喜哈哈摆手,也不管阿元有什么反应了,穿越十年,难得碰到个还算聊得来的同性朋友,他可不想假装老爷爷。
——江南侯家炼器之术天下无双,我想出几种脱困之法,其中之一正是要借助侯五妙手,还需你知晓。
阿元难得郑重道。
却见齐双喜虽然哦了一声,情绪似乎有些复杂,她感受一阵,也不是太能明白,齐双喜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一会,便先起身,走出清池用棉巾擦身子,侯家小子也跟了上来。
“齐兄,这是我临时置办的衣物,你看有没有入眼的。”
长长案上,叠着八套衣服。
——阿元姐姐,你觉得哪套好看?
——自己挑。
——哦。
齐双喜想都没想,取了套白色长衫,里外皆白。
阿元喜欢的颜色。
……
贵楼的贵宾通道打开。
一白一红两位男子翩翩而至。
桂姨自诩阅遍天下男人,此时竟也古井微澜,她知道今日贵宾出手豪阔,原以为是什么大腹便便的达官贵人,或者满面酒色的纨绔公子,未曾想到,却是两位神仙似的人物。
重点是,都很年轻,都很生机勃勃。
一身白色长衫那位,高大宽厚,光华内敛,肤色微黑,但显然不是那苦命劳作人,而是驰马纵横的黑、高贵有力的黑,左眉那一道伤痕,便是明证。
一身鲜艳红袍那位……
算了,形容词不够。
一番得体寒暄后,按规矩,两位神仙似的公子就要分道扬镳,侯牡丹不乐意了,吵着要去见见阿缘姑娘,直到齐双喜说换换才作罢。
桂姨亲自带着齐双喜,走下楼梯,走过回廊,穿过溪流,穿过桃林,一路上没提阿缘一个字。
这千安城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藏着如此豪阔,也不知侯牡丹下了多大血本。
更不知那阿缘姑娘是何等人物。
“齐公子,阿缘就拜托了。”桂姨万福。
一条小溪,溪上有拱桥,拱桥的那一头,是个寻常院子,白墙黑瓦,桃红柳绿。
“多谢了,还请教桂姨,我需注意些什么?”齐双喜拱手回礼,终于问出了一路忐忑的问题。
其实是抖着过来的。
“齐公子见外了,阿缘不过是尘世中一个普通女子,盼公子以礼相待即可。”
以礼相待?
还没明白这个机锋,桂姨便走了,齐双喜在拱桥这头站了一阵,转身,抖着走上拱桥,踏过石径,轻敲院门。
鼻子嗅了嗅。
院门开,一个女子手里拿着扫帚,齐双喜终于想起来是什么气味,原来扫帚上沾着鸡屎,新鲜的。
目光从扫帚末端往上,落到那女子面孔。
二十出头年纪,额上微有汗珠,发髻上插着根黄金簪子。
再细看,还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但不知为什么,齐双喜的心瞬间安宁下来。
“打扰了,阿缘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