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铜皮

月光如霜，铺满庭院。

季咸赤着上身立于院中，脊背蒸腾的白汽，凝成薄雾。

他从碗里挖出一指淬体散。

褐色药膏在舌尖化开，苦涩中带着腥气。

“嘶！”

药力发作比想象中更烈。

季咸双脚微分，呈追风桩式。

肩胛骨像被浇了滚油。

他清晰地感觉到。

蛰伏在丹田的那缕气劲。

顺着督脉窜起，在脊梁上划过。

右脚踏碎地面，左膝微屈，如弓弦蓄势。

这是《伏虎追风桩》第三式“伏虎潜形”的起手。

讲究沉肩坠肘、气贯涌泉。

“哈！”

吐气如箭。

季咸浑身筋肉，随即诡异地蠕动起来。

仿佛皮囊下，藏着数条游蛇似的。

淬体散的药力，混着气劲冲入足少阴经。

脚踝处，传来弓弦绷紧般的震颤。

子时三刻，秋风抽打窗棂。

季咸保持桩功已两个时辰。

小腿肚突突跳动，汗珠在后背上流动。

“还不够......”

药经上说：“淬体散遇寒则烈，配着桩功能把药力逼进骨髓。”

季咸变桩为“收势归元”。

浑身骨节，随即爆出炒豆般的脆响。

大腿外侧，三条大筋同时震颤。

寂静庭院里荡起弓弦声。

这是武道一境。

筑基上的“筋鸣如弦”。

意味着他终于摸到了铜皮境的门槛。

季咸桩功再次变化，双腿微曲如虎踞，十指紧扣成爪形。

他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倏然弹射而出。

嘭！

嘭！

嘭！

地面接连震颤，留下三寸深的掌印。

他周身腾起缕缕白雾。

小腹处，气血旋涡愈发凝实。

犹如铅汞在铜炉中沸腾。

寅时初。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

“就差一点点......”

季咸抓起一旁的陶碗，仰头吃完淬体散。

药膏入喉，似火线烧灼。

周身毛孔猛然张开，皮下筋膜泛起金属光泽。

他旋身轰出一拳。

轰！

竟伴随着金铁虎啸交鸣之音。

玉简虚影在识海中明灭。

【伏虎追风桩大圆满，铜皮初显】

【淬体散激发气血狼烟，脏腑强度+3】

他凝视手臂上淡青纹路，叩击胸膛竟有闷雷声。

少年宁神静气，望向字迹。

【技艺】：伏虎追风桩（伏虎）

【参悟】：1200/1200

【奇效】：固本强基，动若猛虎，林翳追风，攀云腾雾，铜皮初显。

【修为】：武道一重天（铜皮10%）

体内气血翻涌，双臂铜皮显现。

武道修为突破后，季咸已动了杀心。

黄麻子四人胆敢算计他姐姐，必死无疑。

他冲了凉水澡，叮嘱姐姐待在屋里别出门。

少年转身揣上药粉，腰间别好匕首。

随手拎起采药用的铁锄和药篓，大步流星往苍梧山走去。

苍梧山。

蛇盘谷。

山雾腥气，扑面而来，黄麻子紧了紧脸上的面巾。

身后三个泼皮抬着竹筐，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泞山路。

筐里。

用油纸裹着的鸡鸭下水，正渗出血水。

“大哥，筐底垫的药草...是不是塞多了？”

高个子泼皮喘得像破风箱。

面巾被呵出的热气弄湿大半，“今儿这山路走得邪性...”

“呸！前几日钻窑子掏空了身子骨，这还倒怨起来了！”

黄麻子单臂挥刀，劈开拦路藤蔓。

这药草有抵御瘴气的功效，宜多不宜少。

他反手把砍刀插回腰间：“瘦猴、胖头，换把手！”

接手的胖头，才走二十来步，竹筐突然往下一沉。

麻绳勒进他肩胛骨，疼得直咧嘴：“真他娘邪门！筐子吃进土里似的！”

黄麻子面色冷了冷。

他伸手抓住筐沿试了试分量，青筋从脖颈暴起来。

竹筐竟像生了根，怎么拽都纹丝不动。

不应该啊！

这药草的分量是疤脸汉给的。

远处。

雾瘴里，忽地传来鳞片剐蹭石壁的声响。

密密麻麻，由远及近。

天色刚泛起鱼肚白，浓墨雾气，仍沉沉压着山谷。

林间。

飘荡着枝叶摩挲的沙沙声。

时远时近，像是有什么在暗处游走。

胖头后颈窜起一股寒气。

他僵着脖子不敢动，耳畔传来枯叶的细响。

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该、该不会真撞见大蛇......”

他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

瘦猴突然惨叫一声瘫坐在地：“是它！白蛇娘娘来了！”

“是咱们把它蛇蛋偷了，它来收我们来了......”

“放你娘的屁！”

高个子泼皮踹了脚树干，露水抖落。

“疤脸说了他那里有人肉，自会引走蛇群！”

可他自己攥着柴刀的手，也在发抖。

刀柄浸满冷汗。

黄麻子独臂攥紧钢刀。

抖了抖腰间装满雄黄粉的布袋，沙沙作响。

伴随着雄黄粉洒落，暗处的响动渐歇。

他绕着树丛转了两圈，靴底碾碎几片蛇蜕，却连半条蛇影都没见着。

“都给我把尿憋回去！”

他啐了口唾沫，钢刀在晨光中泛着冷芒。

可三个泼皮早缩成团发抖，哪还有往日横行外寨的跋扈模样。

人肉饲蛇？

疤脸汉竟用活人血祭来引走蛇群？

季咸心忖的同时。

像壁虎般贴附在蛇盘谷峭壁上，脸上涂抹的药泥，在瘴风中泛着青灰。

药泥配合知味境的采药技艺。

这些蛇瘴对他而言，毫无影响。

他屏息凝神望着下方。

四个泼皮正提着装满鸡鸭下水的竹篓，跌跌撞撞穿行。

附近瘴气不断收拢。

领头的黄麻子，刚骂了句脏话。

瘴雾竟然凝成数百条扭动的小蛇。

高个子被藤蔓绊倒了。

他大叫一声：“瘴墙要合拢了！快走！”

“啊！这雾里有东西！”

胖头扔了竹篓，鸡肠鸭胗滚进瘴雾里，瞬间腐蚀成黑水。

一旁的瘦猴突然对着空中疯狂作揖，笑容怪异：“是白蛇娘娘！她显灵了！”

季咸指缝间的青色药粉不断洒落。

混入瘴气后，幻化成半透明的蛇影。

当第一条青鳞蛇影缠上高个子的脚踝。

柴刀顿时劈向身旁的胖头：“别过来！蛇蛋是疤脸偷的！”

“娘娘饶命啊！”

胖头被一刀砍伤肩膀。

他不顾伤势，跪地叩头，额头渗出青血。

在他们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中。

季咸无声滑下峭壁，隐于瘴雾。

这些用淬体散残余药渣，炼制的致幻散。

果然比预想中更契合蛇瘴的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