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吊梁

季咸缓缓收功,右手下意识按上腰间短刀。

南边浓雾,忽被撕开道口子。

唐家三郎撞破雾障冲出来。

粗布短打沾满草籽、露水。

脚步急促,显然有要事在身。

山魈子脚步猛地刹住。

他喉头滚动两下,才挤出声音:“季儿哥?”

他盯着眼前少年暗惊。

昨日药市。

采药人都在传,季咸挖到了血参。

那可是灵药啊!

济世堂王掌柜亲自迎他进门。

满堂伙计都追着喊“季师傅”。

听说他姐姐眼疾渐愈,连远处炊烟都能瞧个大概。

灶台上更是日日飘肉香。

山魈子咽下口唾沫。

自家大哥被蛇毒撂倒大半月。

二哥在周家当护院失了音讯。

若非有老娘在家帮衬,怕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

季咸拦住匆匆赶路的山魈子:“出啥事了?“

山魈子抬眼打量季咸。

筋肉虬结的体格,在衣服下若隐若现。

这哪还是当初那个病秧子?

他估摸着现在四五个自己加起来,都未必能撂倒对方。

“大哥...咳疾又犯了。”

山魈子攥紧药篓背带。

新采的七叶莲露着半截青茎。

“前些日子的蛇毒还没好全...”

季咸眉头微皱。

半月前。

他分明给过三株虎耳草,配着七叶莲。

按理说,蛇毒早该拔净。

目光扫过对方结痂的手臂。

高烧濒死的记忆突然翻涌出来。

破屋漏风。

瞎眼阿姐额头渗血。

家里没米下锅。

那时候。

还是唐家大郎偷偷塞来一升糙米。

隔三差五在门口挂条兔腿。

有恩必报,是少年的处事准则。

季咸背上药篓,面色严肃道:“我与你一起去看看。”

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山魈子刚要推拒,季咸已沉下脸。

他只得闷头跟上。

两人疾步下山。

季咸越走越快,山魈子紧跟其后。

山脚刚走到头,便撞见一猎户挥着柴刀嘶喊。

“山魈子!”

“快回!你娘的药草快让泼皮抢了!”

山魈子脑中嗡的一声。

娘亲素来连重话都不曾受过。

特别是唐家老爹走后,三个儿子平日里连顶嘴都不敢。

难不成是季儿哥给的那三株虎耳草,被什么泼皮盯上了?

山魈子心头后悔。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省下药材。

直接给大哥用药多好!

大哥伤势好了,什么泼皮敢来家里放肆?

山魈子赤着眼狂奔,土房轮廓映入眼帘。

唐家三郎身后,季咸眼眸一缩。

药草?

是他给的那三株虎耳草?

山魈子没用它来解蛇毒?

正想着,季咸已经来到唐家。

黄泥墙歪斜着扎在坡上。

篱笆外早围满黑压压的人头。

“娘!”

山魈子冲进人群。

一把拨开看热闹的乡邻。

母亲佝偻着背。

正对着刀疤脸不停磕头,怀里死死搂着青布包袱。

“三姑定的规矩!这片的药材我来收!”

刀疤脸抱着胳膊冷笑,蜈蚣疤在太阳下泛油光。

“唐家这是要造反?”

身后几条泼皮叉腰站着。

腱子肉鼓得像发面馒头。

围观的乡邻缩在篱笆外,愣是没人敢吱声。

那可是马三姑啊!

吃人不眨眼的毒妇!

被她盯上了,哪家还想有好日子过?

就在此时,季咸注意到包袱皮渗出草叶汁。

老妇人抖着声说:“疤爷行行好,这药草是给我儿吊命......”

“吊命?”

刀疤脸抬脚,碾碎一旁晒干的草药。

“信不信老子让你全家吊梁?”